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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泽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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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为何物？黑夜，空洞，极寒与炙热，天文数字，数学写出的程序，永不停息地膨胀。

感性地想象一次，把它当成孵化器。星云孕育恒星，恒星孕育黑洞，岩石分裂，电子跃迁，元素组成新的元素。

宇宙是生命，是黏稠的茧，脑状的编织物，以及一颗蛋一样的东西。

生命的意象，远比宇宙更具有神秘的气质。膨胀与封闭，诞生与存在，由零化为一，再化为无数。文化、历史、结构和爱都是它的衍生物。

奔腾不息的宇宙不停地变幻着，前进着，生长着，并且消逝着。未来与历史在时间的沙海中被浪淘洗，凝固，直至永远。宇宙无边无尽，生命在向那无尽中奔腾而去。

繁衍中的宇宙，在不断孕育出生命的旋律。

浩瀚太空，到底有多少种繁衍形式，谁也统计不清楚。

繁衍与种族的文化、资源、环境和形态有关。

比如阔顶人这个种族，他们就很喜欢聆听音乐，原因就在于音乐是他们繁殖的驱动力。

他们对音乐的旋律有着很深的见解，这可能是因为头顶上长的那只巨型耳朵，这只耳朵并非只用来感受声波的颤动，它更像信号望远镜，接收来自宇宙的电磁波。

阔顶人能听到其他星球上的声音，比如恒星爆炸的声音、外星生物的咆哮声、风暴声和移动中的行星的声音。他们会收听这些信号，并转化为音乐歌唱出来。

阔顶人热爱音乐，这是他们的主要文化，而文化的形成则是由于环境。阔顶人生活的星球经常受到颤动的骚扰，有五颗质量极大的行星围绕着他们，像回音壁一样。而这几颗行星本身就不稳定，有的刮着世纪风暴，有的在燃烧，有的不断产生电脉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阔顶人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了，它们比阔顶人的历史更早，阔顶人的文化就是由它们所孕育的。

阔顶人不需要眼睛，仅靠声音就能辨识物体。这类似接收器和发射器，把扰动的信号转换成可理解的东西。不过这些宇宙之声只是他们的采样，他们着迷于旋律，总会将这些采集到的素材加以利用，转化为音乐。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阔顶人以歌声交流。

这并非因为他们喜欢歌唱，而是因为歌唱是他们唯一的沟通形式。这些歌中没有词句，只有旋律，因为词句会隐没在声音嘈杂的环境里，而旋律不会，它是循环的。为了使声音更洪亮——或者应该说，在环境的影响下——他们的嘴巴长得像只喇叭，三层环环相套的网布满菱形的鳞片，能将声音传达到几百千米远。当恒星滑过天际，海绵样的建筑从海面升起时，他们的社交行为便开始了。一片遥远、空灵又明晰的歌声在无尽灰暗的海洋上响起。歌声中混着海浪声和风声，讲述着他们一天的故事和遥远的未来。

他们让本来就很吵闹的星球变得更加喧闹，但他们并不会为此烦恼。环境的声音是成长的一部分，他们早已习惯了。不专心去听的话，这些噪声就和没有一样。而他们之间的交流也有独特的旋律，阔顶人可以分辨出彼此的声音，因为他们的发音组合非常复杂。比如一个阔顶人可以调节电磁波频率以表达其中音节，也可以把音节表达部分隐藏到难以察觉的地步。这也是他们文化的一部分，隐藏的信号声是他们的心事和话外之音，想要听到这些隐藏部分需要极细心和全力的专注，所以他们以此来结识朋友，因为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耐心地来理解你。

阔顶人的学习也是用收听的方式，他们从小就聆听宇宙，抓住别人没有挖掘到的旋律，再组合成自己的发音方式。从某些方面说，阔顶人比其他外星种族更了解这个宇宙，但他们对宇宙的认识是感性的，是遥远的歌谣，是一股触动心灵的波浪。

阔顶人每一天都在歌声中陶醉，但这种歌唱的本能也是被繁殖的形式所影响的。

阔顶人的巨大耳孔中长有一层蜡膜，这层蜡膜覆盖了繁殖腔，能感受颤动。每到两年一次的永夜来临，繁殖季便开始了。这将是一场宇宙中最为盛大的交响乐会，每一个阔顶人都会露出海面歌唱。他们用在宇宙中的所学，编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旋律。歌声在空旷的海面上传导着，甚至能改变海水的形状，颤动产生的能量让海浪为歌声打起节拍。

阔顶人会在这些声音中寻找那些最能打动自己的旋律。挑选的方式也非常简单，不需要去特意辨别，耳孔中的那层蜡膜就能协助完成这件事。蜡膜有自己的频率感受器，每个人的频率都不同，但符合频率的歌声一旦传进来，蜡膜便会慢慢融化，使那歌声更加清晰。而这股混着电磁波的声音一旦穿透蜡膜，便会进入繁殖腔，与其内的绒壁产生共颤，促使绒壁中的繁殖粒子掉落出来。这些粒子与声波的节奏混合，以其独特的颤动形式塑造出发音腔，此时声波便像是基因一样的东西，原始的歌声被封存在了粒子合成的感受腔内。一段时间之后，新的阔顶人便在声波与物质的催化下诞生了，他们的第一声啼哭便是听到的那首歌。

阔顶人在幼年时最喜欢聆听宇宙中的回响，成年后则变得更喜欢分享彼此加工过的声音。他们出生之后便会把耳朵对准天空的一个方向，随机寻找来自宇宙中的旋律。在这个旋律中，他们将会成长，形成自己独特的歌唱风格。阔顶人一直懂得，宇宙包容着他们，而他们也在包容着宇宙，只不过是用波的形式。

阔顶人感叹宇宙的美妙，那是儿时的烙印，所以他们认为值得为此一生吟唱。

宇宙在哪儿？在脚下和最为遥远的地方，它无处不在。

然而并不是所有生物都能意识到宇宙的存在。

有些生命与宇宙的关系是单一的，生命有各种各样的形式，碰撞与组合远远超出了想象。

比如在空旷得不能再空旷的卡特区间内，涡迪人就不知道宇宙在哪儿。

宇宙就在他们头顶和脚下，然而他们却无法向上或向下看，因为涡迪人是二维生物。

在黑洞视界的下层，一处与宇宙现实空间隔离的区域，是涡迪人生活的地方。涡迪人的信息获取途径是非常狭隘的，因为任何在黑洞中囤积的信息素都要比他们高出一个空间维，他们感受不到。除了本身所处的二维世界，涡迪人也能到达一维的黑洞中心，因为那里是最终的归宿。

涡迪人的思想中只有诞生与永恒，他们不理解「之外」这个概念。而这种思想显然更合理，如果存在「之外」的逻辑，就会很难理解世界，世界会变成 π，会变得无穷无尽。所以涡迪人的世界就在平面之中，像在无风水面上行进的一层光，悄无声息又紧密结实，他们认为世界就是他们生存的这个地方。

但这片刻板的空间层内依然有哲学的位置——存在便有原因。

涡迪人在辐射线投影中演化而出。他们没有嘴，没有手，没有咀嚼器官，仅仅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平面。但他们依然能够进食，在积吸过程中通过吸食遗漏于空间外的辐射线投影生存。

至于涡迪人的进食与文化，那是神秘和难以解释的，哪怕单单解释投影与辐射线产生生命的系统，都远比解释整个宇宙还要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涡迪人的进食就是繁衍。在黑洞视界里，偶尔会有一些辐射从被囚禁的光子中逃逸出来，穿透空间隔阂，投影到涡迪人所属的世界。那些投影像凭空绽开的一朵朵油花，总会按照永恒的定律守则，出现在涡迪人最前端的位置。涡迪人的世界无法容纳粒子态，所以投影不能像水与墨相混那样与涡迪人相混，它们只会将紧密相连的涡迪人向后推去，就像油渍在水面推开一层薄膜。

涡迪人以堆栈形式排列，排在最前的才能与辐射线投影接触。这些能接触到投影的涡迪人属于种族中的最高阶层，只有最高阶层的涡迪人才能进食。最高阶层的涡迪人会向辐射线投影推挤，使其瓦解出一部分，再不断分成小块挤压，直至将其压缩成不能再小的点。其后，因为质量堆积，这些投影会发生平面爆炸，爆炸产生的物质散开，便形成了新的涡迪人。这就是他们的繁衍方式，所谓的进食就是繁衍。所以他们只崇拜辐射线，毕竟他们是辐射线投影的后代。当然，他们的世界也没什么其他可崇拜的东西了。

涡迪人的阶层并不固定，在漫长的时间后，最高阶层的涡迪人总会被新的涡迪人排挤到末尾，直至消失。这是涡迪人的宿命，他们的寿命与种群数量成正比。但涡迪人对死亡抱有的概念并不是消逝，而是永恒，因为他们最终到达的是黑洞中心，那里是时间的终点，他们会在那里永远待下去。

死去的涡迪人长眠在黑洞中心，他们相信意识也会在那儿长久，但他们没有欲望，只会繁衍，他们有智慧，可智慧无法让他们发现外界，所以涡迪人除了繁衍之外，就是不停地思考着这个单调的世界，思考着它的意义，虽然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想象出来。

相较二维世界，宇宙深处有一处烟雾缭绕的场所，那里可以延伸至四维世界中。那些烟雾由罕见的能量尘组成，它们是宇宙中最小的粒子，不断在三维世界与四维世界间穿梭。

能量尘层层叠叠，如七色云彩一般，在黑暗中蔓延至数十光年外。

欧浮人生活在这些烟尘里。他们没有固定形态，仅仅是由能量尘的放电效应所产生的。他们像宇宙中的一个灵感，却因不断放电而生存下来。每一个欧浮人都占有着一片能量尘，这些烟尘是他们的物质基础，而相互发射的电子则是他们的思考。他们无法感受外界，却幸运地能体验愉悦，烟尘中的一种特殊矿物质催化出了这种幻觉。

欧浮人是自由的，两个欧浮人之间的思想既能够相融，也可以彼此脱离出来。他们在不停计算能量尘的密度，用电弧将彼此的间距拉开或缩短以制造新的思维通路。

他们享受在能量尘中跃迁的过程，这也是思想的过程，思维跳跃能带来快感，有一些慵懒的意味。不过他们也非常注重现实的意义，感受是他们生命中最大的体验，他们在电弧中不断感受且思考着，在这些放电中抓住宇宙中隐秘的信息。但他们获得的信息越多，便会越谦卑。这是因为欧浮人普遍认为自己无知，难解的谜团实在太多了。欧浮人不断与他人交换自己的思想，将信息共享，想追寻宇宙的最终答案。

但欧浮人的身体无法脱离能量尘而存在，所以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信息代表了什么。有些欧浮人能使用电弧改变能量尘的走向，拓展出新的空间。他们会驾驭着能量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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