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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只有一点光,我透过眼前的条纹阴影望向光源,捕捉着光影一点点扩大的边缘。很快,耀眼的光晃得我双眼酸痛,我不得不闭上双眼。尽管闭着眼,我还是能感受到炽热的光投射在眼皮上,那暖黄色的光穿透了屏障,让我无从躲避。
那是太阳的光,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每天仍旧照常升起的巨大火球散发出的光。
很快,面前的光被什么遮挡了大部分。我睁开眼,果然,一个人坐在我面前,太阳光把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圈金边。
「如果有机会重来,你会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女人隐匿在逆光的阴影中,温柔地问。
「重来?」濒死的绝望和麻木中,我机械地重复,「重来?」
「是的,我说过,也许千载难遇的好运会降临在你身上,那么不妨现在就想想,你要怎样改写你的命运。」女人声音里带着笑意,温婉慈祥,是个循循善诱的长者。
我果然顺着女人的思路思考,如果能够重来,我会怎样。我会放弃我热爱的事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家庭上吗?我的价值,我生命的意义到底是追求自己的理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女商人,未来市屈指可数的女强人,享受运筹帷幄、执掌乾坤的成就满足,改变这个城市,做推动时代前行的先驱,还是被圈在更小的框框里,做个好妻子好母亲,亲朋邻里口中的称职女人?事到如今,我仍然无法做出一个让自己坦然接受、绝不后悔的决定。但好在,现在的我也不用再选,感谢犯罪规划局剥夺了我的选择权,让我可以一心一意地走上另一条路。
想到犯罪规划局,我瞬间恢复清醒,干脆利落地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跟我的卧室一模一样的吊顶和吊灯,但我清楚得很,这里不是我的家,至少不是从前的我的家。我所在的房间是我一个月前置办的房产,我特意把这里装潢成从前家的模样,因为往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要在这里生活。到底有多长时间?根据我的资产情况估算,至少一定会比过去的十几年里我在家的时间长。
「醒了?」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
我缓缓坐起身,对门口坐着的贺延青投去一个不太友好的目光,我不喜欢这个年轻男人,因为我能够感受到他对我的轻蔑和漠视。跟他接触有大概一周时间,我几度怀疑他是个高度智能的 AI 机器人。可就是这么一个讨厌的家伙,我却没法拒绝跟他的合作和相处,因为我没有权利选择更换我的医疗监护师。
我不着急照镜子,因为我知道重生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我更加着急的是去摸自己的颅骨。就像之前贺延青说的一样,我只摸到了头发和头皮,摸不到近期做过开颅手术的任何痕迹。
贺延青右手按下左手手环的按钮,在空中投射出 10 寸的屏幕,屏幕上是犯罪规划局的系统页面,他右手按下虚拟触摸键,进入输入密码的页面,然后把手指停在字母和数字按键前,抬头望向我。
贺延青是在等我的密码,只有我才知道的、每天都会更新的动态密码。有了这个密码,犯罪规划局才能一次次从我的秘密账户里获取我支付给他们的报酬。
我当然不可能记住数以万计的密码,但我完全能够设计几种密码生成的规律,按照规律生成密码,按照时间更新规律。这样一来密码便完全保险,我不必担心犯罪规划局会对我这个客户作弊。
我把今天的密码告知贺延青。他输入后不到十秒钟便收到了反馈,一笔钱已经从我的秘密账户转移到他所任职的犯罪规划局。这笔钱不多不少,正是我 16 小时的租金。
没错,就是租金,租赁人是我,租赁物品也是我。
我叫秦娅,45 岁。30 岁那年我创立了未来市知名的迅捷机器人速递公司,公司隶属星海集团。我用了 5 年的时间不断完善迅捷机器人,又用了 5 年时间害得未来市仅剩不多的送餐员、快递员彻底丢了饭碗。现在,这座城市里到处可见我的迅捷机器人,就如同数十年前城市里到处可见快递员和各种送餐骑手一样。
我创造的迅捷机器人可以说是小型的「变形金刚」,当然,它也分大小,有大中小三种型号,最大的可以搬家,最小的负责送餐。我把迅捷机器人跟无人自动驾驶机动车结合,它们跑在路上是交通工具,并且与路面上其他无人驾驶的机动车一样安全,到达指定地点便是服务型机器人,严格遵守机器人三大法则的基础上,它只负责通过手环身份识别,把货物送到指定收货对象手中。它们甚至可以根据路面地形交通情况自动切换行进模式,一会儿是车,一会儿是「人」,力求可以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不设定屏障的角落穿梭。
所谓的设定屏障一般是指家庭住所,学校的教室,办公场所的会议室等等从前人们不会允许快递员进入的场所,这些场所的电子门上有可以自动阻止迅捷机器人入内的电子屏障,机器人只要运行到门口便会自动停止,通过网络给收件人的手环发出信息,收件人便会前来收件。当然,这些门不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之所以能够跟迅捷机器人匹配,那是因为未来市的全部电子门都是星海集团旗下的公司出品,而我的迅捷公司也隶属于星海集团。
2069 年的今天,星海集团的业务范畴几乎覆盖了整个未来市,未来市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企业都归属于星海集团。可以说,是星海集团造就了这个星球经济发展最为迅速,科技水平最为先进,面积最为广阔的超级城市。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有星海集团创建的犯罪规划局,未来市这个偌大的超级城市的犯罪率也常年位居全球最低。
如果说是星海集团造就了这个超级城市,那么作为迅捷机器人创造者的我绝对功不可没。我可以十分自豪地重复媒体对我的评价:我是个划时代的人物,是未来市最杰出的女性科学家、企业家之一,一定程度上,我改变了这个城市的运作方式,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
从 30 岁到 44 岁,我风光无限,炙手可热,一时无两,但这只是对于这个城市中那些与我没有直接联系的陌生人而言,对我的亲人,我的至亲——爱人和儿子来说,我是个不合格的妻子和母亲。
我 26 岁生子,儿子刚满半岁,我便全身心投入工作,儿子 5 岁那年,我更是开启了以公司为家的模式,完全忽略了家庭。儿子是由他的父亲陪伴成长的,我对他们的亏欠正如孩子的成长过程不可逆不能重来,夫妻间最应该相互扶持关爱的时光不可逆不能重来一样,无法弥补。
当年的我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我总觉得,他们应该支持我的梦想,毕竟称职而普通的妻子母亲很多,而能够获得如此成就的女人异常稀有,我有幸获得这样的机遇,更有这样的才能和野心,如果放弃,等于把多年的心血拱手于他人。我不甘心,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用成功向他们证明,他们对我的支持和忍让是值得的,总有一天,他们会以我为傲,我的儿子会以他的母亲为傲,我能够留给他的财富自然也是其他父母无法比拟的。
35 岁那年,我的爱人死于车祸。可以说他是少数几个第一代无人驾驶汽车的牺牲者。科学一路前行,最初难免蹒跚,星海集团研发的第一代无人驾驶汽车的安全性的确有待提高,因为它没能完全规避人类驾驶的风险。我的爱人正是因为他乘坐的无人驾驶汽车被疲劳驾驶的肇事汽车撞下了高架桥,才不幸遇难。
我创立的公司隶属于星海旗下,我本身就是星海的员工。因为对星海的了解和信任,我自然没有把爱人的遇难归咎于无人驾驶汽车。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肇事车的司机的确就是疲劳驾驶,要说星海的技术有什么缺陷,那就是系统没有事先预料到我丈夫今天要途经的路上会有一个人类司机疲劳驾驶,没有来得及做出应对方案。但我 10 岁的儿子显然无法理解这样的事实,现在想想,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抵触无人驾驶交通工具,抵触任何高科技的新型产品,甚至在潜意识里抵触我这个跟高科技,跟星海撇不清关系的母亲。
按照星海的说法,如果路上全部都是无人驾驶的交通工具,那么星海的技术完全可以实现车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