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望海 知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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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 年 5 月 14 日,农历四月初四。
黄历上明明写着:宜祭祀、结网、取渔。
日照县岚山头的渔民于安居,感觉到船桨和手掌间全是冷汗。
早先海州湾的天气挺好,于安居、王永庆两人,照例结伙摇船出港,一直忙到晌午,才突然发现海风已然转了向。
水面和天空的颜色都在迅速地暗沉,墨色云团下压,青黑色浪花上卷,在两股浩瀚力量夹击下,渔船不听使唤地抛上抛下,岚山头已见不到踪影。饶是两人经验丰富,此刻对视,看到的只剩下彼此煞白的脸孔。
现在的情形,船是不可能回岚山头了。
想到家里的亲人,于安居稍微稳了稳心神,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与其挣扎不如索性随风浪方向让船往南漂,往南二十多海里,便是江苏连云港,或许……能从那边搏一搏。
于安居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王永庆,默然。
眼下,恐怕只能如此了。
就这样,渔船在风浪里漂摇了七八个小时,终于,从右舷远处水雾中隐约透出点光亮,于安居视力极佳,辨认出那是连云港连岛上的灯塔,连忙招呼同伴来看。
只是两人看了,一喜一忧:喜的是,之前赌对了,风浪果然把船送到了连云港附近;忧的是,风浪丝毫没有减弱的征兆,而海流方向仍然是外海。
连云港的灯光逐渐从右前方偏向了右侧再到了右后方,无论两人如何疯狂划桨,渔船兀自向黄海深处漂去。
经过在海上漫长的挣扎,好不容易等来了预想中的生机,却似乎又要变得徒劳。
在翻腾的青黑色水体里,于安居和王永庆的心冷到极点。
就像不受控制的渔船,更诡谲的事情好像也开始发生了。
「鳖斜的,那,那是啥?」
愣神的于安居听到王永庆颤抖的声音,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
倾斜的青黑色海水下面好像藏着一团粗长的黑影,扭动着缓缓上升,在风浪中没有一丝凝滞。而王永庆恐惧地退到船的另一边,突然两腿一软,又发出一声惨呼,攀着船舷,直直地盯着里侧的下方。
在莫名的恐惧下,于安居不敢去看深海,但还是忍不住慢慢靠去船舷——
这,是什么啊?
不,应该问,这些是什么啊?
一个,两个,三个,四……原来有一共五个!
一连五团黑影,从海水深处向渔船迫近,黑水下,能依稀看到上面螺旋的花纹和褶皱的痕迹,似乎马上就要破开海面撞向渔船。于安居看着袭来的五团黑影,惊恐地觉出味来,这些漆黑粗壮的东西,怕是……
怕是一个巨大的爪子吧?
「龙,龙王爷,肯定是龙王爷。」斜靠在船舷边的王永庆像丢了魂魄,不断地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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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还在努力与风浪搏斗的于安居,心中尚存的胆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听着伙伴喉头已然不似人声的绝望呻吟,大腿内侧突然一暖,尿液从紧贴身体的湿冷裤子里浸晕开来,没人知道。
在等待宿命般的煎熬下,「巨爪」毫不怜悯地伸了过来。
突然,以一个奇怪的方式摊开,露出海面。
怎么?
王永庆瞠目结舌地看着「巨爪」粗壮又平直的趾端,突然觉出点熟悉的感觉,麻着胆子往船外伸着脖子,眼珠子有了些光彩,不确定地问于安居:「啥仍横(东西),不会是……海翁鱼吧?」
听到这句话,早已麻木的于安居,心中升起希望,哪怕这是侥幸,仔仔细细地再去观瞧,此刻在海浪里浮浮沉沉的巨大物体,喷出水雾,接着表面的褶皱也已消失,似乎又在充气,而那些卷曲的花纹,此刻看得真切,是大型乌贼缠绕后留下的卷曲伤疤,这些都是海翁的特征。
呼,这真的不是什么巨爪,这是几条抹香鲸组成的鲸群。
抹香鲸,本地渔民对这种大鱼是又敬又怕,称呼其为「海翁」,若是在海上遇到,断不敢有任何造次,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有些外国的渔民却是会特意围猎海翁鱼,为的就是这种动物的油脂状脑髓,可以用来制作卖价高昂的香料。
此时,一条海翁大咧咧贴近船来。两人刚松下的心又骤然一紧——突然意识到,事态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即便不是海怪,在这硕大的巨兽面前,四米的渔船还是太过单薄,只消它一个翻身,渔船就得拍个粉碎。
于安居发硬的双手已经捏不紧船桨,但是他咬着牙控制着筋骨的颤抖。
靠近后的海翁鱼背脊隆起,像一座沉默的岛屿。岛屿贴靠着渔船,再没有其余动作,紧接着,又有一条抹香鲸靠了过来,在船的后方一顶。渔船就像纸糊的一样,一经推抵,船头打了半个旋,连云港的灯光又回到了于安居面前。
嗯?
两人很久后才敢确认,即便无法相信,可正在发生的事情没有其他可能,鲸群正在尝试将渔船往港口方向推。这突如其来的帮助让人震惊,王永庆撞开呆立着的于安居,抢到船尾握住舵柄,让渔船尽可能地随着鲸鱼推挤向港口前行。
一度让渔夫们气馁的风浪在这些海兽面前不值一提。两头鲸抵着渔船前行,其余三头只是懒洋洋地随行,呼啸的海风中偶尔能听得到抹香鲸呼气的声响,歪斜的水柱仿佛有意避开渔船。王永庆也发起了呆,听任这些巨大、灵性的动物自行活动。
两人没有交谈,但其实心里都有这类似的体会,相比他们,对方才是更高级的存在。(注:抹香鲸右侧鼻孔天然阻塞,仅靠左侧鼻孔通气,浮出水面呼吸时,喷气柱以约 45°角向左前方喷出,是抹香鲸易被识别的喷气特征。)
海港越来越近,在还有百来米的时候,负责推挤渔船的抹香鲸突然一个下潜,下一刻,就看到巨兽的尾鳍出现在了渔船后方的远处,像猎猎的风帆,随意地一拍,将粗壮的身体又推出去七八米远。
不知在何处,一声号角同时响起,厚重且悠扬,竟似不是传入耳孔,而是直接扎进脑海震颤灵魂,号角音稀,直到听到如同呼噜一样的尾音,渔夫才意识到,那是抹香鲸的歌声。
古老,空灵。
王永庆不由自主地矮下身子,这次并不是瘫软,而是向鲸群离去的方向叩拜起来,于安居也跟着跪下,满脸的虔诚。
待到两人手脚发软地爬上码头,风浪才刚有要平稳的意思。江苏口音的海港工作员惊讶地看着风暴中登陆的两个湿漉漉的身影,如何想象得出,他们这十多个小时的经历。
在当地派出所的帮助下,于安居王永庆平安的消息传回了岚山头,而这个鲸鱼救人事件也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成了当地的传奇故事。
可是同时,这也是黄海海域内有关目击活体抹香鲸的最后一次记载。
01
2016 年 6 月的某天,日照机场的大厅,有两个人边走边拌嘴。
「你也太损了,飞机落地才告诉我,对方设计图纸都出完了。」
「你还可以帮他改嘛。」
「倒是可以,但是这样局限性会非常大,而且,我在看了场地图片后已经有些想法想去落实了,结果现在可能根本没法这么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那几个就近的邀约,却跑到山东来?」
「嘿嘿,感觉。」
「……」
「别不高兴好不好,我可一直遵守着咱俩的约定呢,只接既能发挥你能力又涉及房子建设的活儿,为此,我可是推掉很多给大老板看风水的活儿呢,都是肥差哦。」
「所以更加奇怪,我看你接活儿也并不是为了钱,似乎有别的目的,但很明显,你在对我刻意隐瞒。」
「哦~原来这才是你抱怨的原因啊,苍天,你竟然这么看我,要是我骗你,我就……找个高楼跳下去。」
「……」
「哈哈,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
「好了,好了,你别瞎想,你就当成这世上还有很多房子等待你去解救吧,我的郭大师。」
「……容我拒绝这个称呼。」
同伴的语气显然有所缓和,发毒誓的那位笑了笑,转而在出口张望了一下,认准一个三十来岁、长相憨厚、手拿接机牌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一拍肩膀:「我是常恩,这位是郭闻,咱们走吧。」
来接机的人叫于晓,正是他请常恩过来看自家准备动工的新宅。于晓是日照本地人,听他介绍,祖上之前都是渔民,家住海边的渔村。到了他爸爸这辈,渔业凋敝,滨海转型成为工业区,他爸爸也就换成了工人身份,搬去了工厂职工家属区。于晓自己在省外读完大学,也选择回日照工作,正好碰上已然老旧的滨海工业区要转型文旅产业,曾经的老渔村也一下子变成毗邻未来旅游景点的黄金地段。
渔村里的老宅目前只有奶奶一人居住,家里人一合计,不如利用宅基地建一个多层的小楼,全家住在一起,既方便照料年迈的奶奶,又为未来的第四代创造了一个优渥环境。
在去往于晓住所的路上,下午的阳光照得人发懒,郭闻窝在汽车后座,听前面开车的于晓和常恩聊天,邀请常恩过来的主要原因是有关于晓奶奶。老太太在家里很强势,似乎并不想放弃现在的老房,一会儿说新房子设计得不够好,一会儿说老宅风水不能破,诸多的抗议,直到最近老太太去医院体检查出了阿尔茨海默症,加之老宅墙上开了条大缝,这才拗不过家里人,稍稍松了口,但依然对于儿孙提供的新房图纸横挑鼻子竖挑眼。
在于晓他爹一筹莫展的时候,于晓偶然知道了常恩,介绍人说这个「小神仙」现在和人合作,不但能处理风水问题,还能一并做房屋设计上的修改。这不正好可以一步到位地搞定自家的老佛爷了吗?于晓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联系了常恩,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意,于是就有了这次见面。
约莫过了半小时,旁听聊天内容的郭闻觉出道路一侧的巨大阴影突然消失——原来是一座大山被汽车抛在身后,接着车子在一个路口一拐,远远的前面,街道,房屋,然后便是一片耀眼的鳞光。
是海。
02
于晓家在日照市岚山区,城南临海,下午的阳光里,海面一片波光粼粼,日照,日照,名不虚传。
郭闻老早就听说,胶东传统民居的特色是石砌墙体加以渔网将海草固定在屋顶。于晓家的老宅,虽然是早年于老爷子建起来的房子,但是并不是经典的海草屋,外墙的确是石头垒砌,屋顶铺的却是黑瓦。
听于晓说,传统的海草屋,现在完好保留的并不多。用海草做屋面敷材在以前算是就地取材的经济适用,但长期的滨海水体污染,合格的海草反而难以获得,再加上海草做屋顶还需要整饬和替换,相当劳费心力。因此,即便真的是渔家房子,屋顶也早早地换成了瓦片。
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常恩,在临近于晓家时就变得莫名地寡言,下车后更是在房屋周围转了又转,惹得于晓十分紧张。
「别怕,啥也没有。」常恩对于晓说。
郭闻记得,自己在跟着于晓进屋前,还听到落在后台的常恩在小声嘀咕:「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这家伙果然瞒着自己什么。
还没有来得及追问,于晓就急忙忙呈上来新房的图纸,郭闻接过来瞄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
三张平面图,对应着一个三层的小楼。郭闻很快地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楼层之间的关系,看似随意地摸了摸沙发背后的墙壁,再次确认:「就建在这儿,对吧?」
「对,这里现在就我奶奶一人住,年纪大了,时不时还有点犯糊涂,去医院一查好像有点阿尔茨海默病初期症状,本来我们家想让她搬去市里,可她不肯,所以才打算把老房子推掉盖个大一点的房子,一家人住一起。」
于晓解释了建房的初衷,常恩在一旁抠着指甲,他进门后就告诉于晓,这次来访,一切以郭闻为主,然后兴趣缺缺地靠在一旁沙发上。
「你有啥建议尽管提。」于晓转向郭闻,大度地说,但看得出来,他挺满意这套图纸。
在郭闻看来,于晓家房子的设计,是个烂大街的仿欧独栋。
以首层为例,一个南北朝向的长方形,可以简单被两行三列分成六个区域。靠南的三格,一个硕大的正门开在中间,连着右边的那格作为客厅,而左边一格是个带有凸肚窗的房间,估计留给奶奶当卧室;北边的三格,厨房在右边,餐厅在中间,左边塞着厕所和楼梯。郭闻脑子里自动蹦出一些词汇来:简欧,经典,英伦……
果然哪里都一样,眼前图纸里的房子,放在开发商的宣传册上大概会被描绘成上流社会的梦想府邸,独门独栋,面积阔绰,洋气非凡。
但内里有多少对于生活的考量就很难说了。
当然,郭闻也谅解这种房子背后设计的理由。除了深入人心的「洋气」形象,这样的房子在建造上也没有太大的结构难度,雇个本地普通施工队,就可以用砖混结构施工完成。无论造价还是工期,都能有所保证。郭闻识趣地没在造型上指摘什么,默默从背包里拿出来几张硫酸纸。
「咱们先讨论讨论一楼的格局吧。」
粗略勾画了几笔,郭闻抬头对于晓说:「这个平面,我认为有些问题,算是这种户型的通病。首先,门脸太宽了,这大门少说也有两米四宽吧?看着的确气派,但从门口望进去,视线直接贯穿了整个一层,一点隐私都没有。而且,为了迁就这张大门,门厅宽度也随之放大,既不适合摆放家具,又显得其他空间比例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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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平面图(左)与郭闻标记有问题处后(右)
常恩也在旁边提醒:「这样一开门就把房子看个精光,风水也不好哦。」
于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原本还以为这算是气派……」
郭闻左手托腮,瞄着图纸,在硫酸纸上画来画去:「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于晓伸长脖子一看,郭闻把正门连同门外台阶都缩窄了,然后在门厅设置了一个像门斗一样的隔断,需拐个弯才能进入室内;厨房和客厅之间的隔墙被打通了一个条窗,大概是个吧台;一楼留给奶奶的卧室也增设了一个外包隔墙。
于晓忍不住问:「为啥这间房还要设置一个外包,有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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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闻修改后的设计图
在郭闻看来,现在方案的问题主要来自于对于市面现成户型的套用,一旦用地尺寸有变,就会有种削足适履的别扭感觉。比如于家的情况——用地面积相当优渥,把套路平面放进来后被简单地放大,不但经济适用的优点没了,还显得空洞乏味和面积浪费。
这种情况下,郭闻的思路就是在原本粗枝大叶的房间格局里做出适当的细节。一个做法就是增加些不完全的隔断,从而降低房间和房间之间功能切换的突然——增加隔断看上去像是把原本整体的空间切碎,使人担心房间会因此「变小」,但其实,这些隔断是在对原本同质化的、空洞的区域增加节奏和功能上的层次。这么做,不但不会把房子变小,反而因为丰富了房间的序列感觉,使得房间有更多的空间体验,显得更大。
所以面对于晓的问题,郭闻这样回答:「这个外包其实是对门厅整个区域的调整,之前的门厅非常宽阔,但其实只有一个交通功能,所以显得特别空洞。我觉得完全可以细分出几个用途来。
「一是进门后的隔断,不但可以抵御南面的海风,还能避免来访的人视线直接贯穿房子,如果担心太堵,可以用磨砂或者格栅,这样房内的人也容易知道门前的情形。
「二是这个隔断旁边有足够的面积可以做一个入户的储存间,既保证玄关的整洁,又方便出入时更换鞋子和衣物。
「为什么在玄关后面还要做一个给一楼卧室的门斗呢?这个房间你是给奶奶用吧?为了方便老人进出,但可别忘了老人房间外就是客厅和餐厅,因为作息时间不同,这里的活动很有可能是会干扰老人家休息的。所以才会特意设置一个格挡,减少客厅餐厅对老人作息的干扰。」
于晓一边听一边点头,想想自己和老爸都有请朋友在家吃饭的毛病,觉得郭闻的「预防」很有道理。
郭闻见于晓不反对,继续说:「另外,我建议把楼梯间下面的储藏间做成额外的一间厕所,我看台阶数,层高是够的,这样子奶奶就有一个自己的卫生间,更方便。」
接着,郭闻又指了指厨房和餐厅:
「等你有了小孩,这个家就是四世同堂,三层的房子很容易让你们各自待在一层,明明都在家,却只有吃饭的时候见见面。所以,客厅、餐厅、厨房这个维系全家人团聚的氛围应该加强。我建议厨房和客厅之间能有些视线沟通,不但增加了两个房间的视野,还不耽误厨房里忙碌的人和客厅里的人互动,餐厅位置……说实话还是有些将就,连接厨房是好的,但是太过靠近楼梯和厕所了。要是不想改,至少加个推拉门把厕所挡一挡吧。」
说完,郭闻遗憾地看着修改的图纸,现实条件制约,修改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好好好!」于晓喜滋滋地拿起郭闻的图纸,「我觉得你这个法子好,没有大改,但房子看上去好用很多了!」
郭闻正想继续改改楼上的平面,忽然,常恩直起身子看向大门,少顷,「咔哒」一声,常恩目光灼灼地盯着一个老太太推门进来。
老太太矮小且佝偻,干枯手臂上的褐色斑点十分明显,纵横的皱纹从凹陷的眼窝边蔓延到整张脸。虽然看上去年事已高,但精神很不错,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发髻盘在脑后。
老太太进门就在嘟囔:「这上了年纪啊,丢三落四,出去买菜,篮子提了一路欢跑,结果就是没买菜。」
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的于晓,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奶奶。」
郭闻和常恩也跟着起身问好。
于晓奶奶应着于晓屁颠屁颠的招呼点点头,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两人,愣了一下,迟疑地寒暄了一句:「来了啊,坐坐。」
于晓知道这是奶奶记不住来人时惯常的伎俩,于是介绍道:「奶奶,这两位是请来帮咱们家看房子的。」
听到这话,于晓奶奶脸上大抵露出轻松的表情,但是随即又迷惑地问:
「啥房子?」
「房子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建个新房的。」于晓提醒,奶奶茫然了一阵,迟疑地「哦」了一声。
于晓对郭闻和常恩迅速做了个表情,然后像献宝一样,把郭闻刚改过的图纸捧到奶奶面前,于晓奶奶皱着眉头退后一步看着,嘟囔了几句,然后连连摇头。
「她说她看不懂。」于晓回头说,然后耐心地用方言和奶奶解释起来。于晓这一代人方言的口音受普通话影响很大,就连郭闻都能听懂,听他告诉奶奶,房子修改了,奶奶的卧室有自己的厕所有自己的门廊,又安静又方便。
「我屋一楼啊?」于晓奶奶回问了一句。
这句郭闻听懂了,又听老太太说:「这不像看大门的嘛?」
哈,这句吐槽来得突然,郭闻又听懂了。
于晓扶着奶奶坐下,一边嘻嘻哈哈地解释,说那怎么可能呢,这么大的房子,还有自己的电视和厕所,还有一个窗户能看到大海,好着呢。的确,于家奶奶卧室那个凸肚窗,挺适合摆放一张躺椅晒太阳的,放眼看向外边,岚山港就在远方,有着得天独厚的风景。末了,还不忘指指一旁的常恩,说这位是风水师,有他看着,咱们家的风水破不了。
奶奶皱着眉看了看一脸散漫的常恩,全然看不出于晓说的奶奶糊涂,反倒比她孙子要显得精明,突然冒出一句:「屋巴上人不?」
三人都是一窒,郭闻没听懂,于是看向于晓,于晓傻愣愣地看回来,说:「我奶奶问屋顶能不能上人。」
郭闻看平面图就能猜到,这个房子的屋顶应该是个坡屋顶,楼梯间并没通上屋顶,没有做上人的考虑。于晓吃不准奶奶突然提出这点的用意,只得先老实说,不行。
不料,于奶奶愕然地回了一声「啥」,显然不满意,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