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知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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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反制
第二天早上,张诗瑞在食堂遇到了民九庭的内勤小琴。一般来说,内勤都是比较八卦的,一方面,他们本身就处理一些庭内鸡毛蒜皮的事,天生具有八卦的基因,另一方面,他们上要对接庭长,下要对接庭内其他同事,本身就能接触到不少八卦。
张诗瑞不动声色地坐到她身边,小声地问道:「小琴,你们庭最近是不是也在装卷?」
小琴有些意外张诗瑞的接近,毕竟两人并不是很熟,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点头。
张诗瑞又道:「我们庭也在装,不过我觉得你们庭还是要关照下女同事,跟我们一批进来的胡蝶,就在你们庭,你们是不是给她安排的装卷任务太多了,她给我们分了几百本。」
小琴一听,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她咋把卷宗给你们装了?」
张诗瑞见小琴上钩心中一喜:「她一个女孩子嘛,我们一批进来的,能帮肯定帮。她给我办公室分了 200 本。」
小琴一听感觉不对劲了:「啥,她把卷宗拿你们民十庭去了?」
张诗瑞理直气壮地点头:「同事之间难道不应该相互帮助吗?」
小琴笑笑不再吭声。张诗瑞见她已经上道了,也不再跟她废话,端着没吃完的包子,晃晃悠悠地回办公室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胡蝶就得把卷宗搬走,不但把他这儿的卷宗搬走,还得把刘再然那的卷宗也搬走。
这才是真正的完璧归赵啊!想到胡蝶郁闷的样子,张诗瑞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打开电脑,自制了一张卷宗交接清单,等着胡蝶来交接卷宗。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小琴待民九庭王庭长上班,就把打听到的八卦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
王庭长听了颜色很凝重,这么多卷宗,跨部门流动,万一丢失了,是个要命的问题。
他赶紧把胡蝶叫过来,吩咐她立即把所有卷宗拿回庭里,少一本唯她是问。
胡蝶赶紧辩解说,这是同事主动帮她装的。王庭长瞪着她:「不管怎么样,卷宗不能流出庭室!」
胡蝶那边正做着舔狗帮她装卷的美梦,这边突然被庭长命令回收卷宗,郁闷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庭长面色严肃,她不敢跟庭长顶牛,只能先答应下来。
胡蝶给张诗瑞打了个电话,让他把卷宗送回来,后者似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说:「啥情况?我这刚搬过来正装着呢。」
其实,这时候,张诗瑞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胡蝶从语气里排除了张诗瑞的嫌疑,闷闷地说道:「你别管了,先搬回来再说。」
张诗瑞乐呵呵地借了个小推车,将所有的卷宗打包好,又运回了胡蝶的办公室。
在交接时,他拿出一张交接单,让胡蝶签字。胡蝶狐疑地开玩笑:「行啊,你这准备得挺全啊。」
她现在已经有点怀疑张诗瑞了。张诗瑞心中一惊,感觉找补:「我这也是怕丢了,所以刚才临时搞了个清单,你要是不愿意签就算了。」
这一番话又把胡蝶整迷糊了,虽然她在茶艺一道技艺高超,但是智商并不高。
「不就签个字嘛,」胡蝶清点好卷宗以后,拿过单子,在上面签了个名字。
妥了,张诗瑞暗叹一声,这个包袱总算是甩出去了。
胡蝶签完字,娇声道:「不过,虽然卷宗拿回来了,但是你还是要帮我装卷呀!」配合她扑闪扑闪的卡姿兰大眼睛,说实话,这时候的胡蝶,对纯情的张诗瑞还是颇有杀伤力的。
不过一想到胡蝶茶艺精深,张诗瑞只能敬而远之,他故意问道:「在哪装?」
一提到这个问题,胡蝶就郁闷了:「要不你下班在我办公室装?」
张诗瑞连忙摆手:「那得让同事说成啥样了!」
胡蝶不解:「说成啥样?」
张诗瑞道:「你没听过一个八卦吗?某导演跟两个女演员深夜对剧本,被外界传成三人搞多人运动。」
胡蝶白了他一眼:「瞎说!」
张诗瑞道:「是真的,某省高院一个男法官和一个女书记员下班后在办公室装卷,被人传言在办公室白日宣淫。这种事就怕别人嚼舌头。」
这事貌似法院系统内的人都听过。话已至此,胡蝶也不好坚持了。她虽然擅长茶艺,但是也怕风言风语。
张诗瑞走后,胡蝶对着一大摞卷宗,暗暗地骂了声娘。她瘫坐在椅子上,做事的力气和想法都没有,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装完这些卷宗。
不过骂娘归骂娘,她还得挨个打电话,把其他卷宗拿回来。
解决了胡蝶这档子事,张诗瑞发现又有一个难题在等着他。
那就是刘晋这家伙。刘晋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迷上了手机游戏,连上班也机不离手。
从一走进办公室,张诗瑞就瞥见他在全神贯注地玩手游,那家伙,玩得如痴如醉,除了中午休息,他几乎玩了一整天。他也不避讳张诗瑞,看到张诗瑞瞥他屏幕,还热情地介绍起这款网游,拉张诗瑞跟他一起玩。
张诗瑞只能摆手拒绝,表示自己不会玩。
到了下班点,张诗瑞本来想拉他一起加班整理卷宗,没想到后者直接没接茬,提包就走。
张诗瑞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一声叹息。
一连几天,刘晋都是这副德行,张诗瑞想要去报告庭长,但是他一向不会打小报告,而且跟刘晋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也不好把关系弄僵。除了一个人加班加点地装卷,他竟然想不到别的好办法。
他一天加班加点也就能装 20 本,700 本卷宗,就算他不吃不喝,住在办公室,一个月也装不完。不但装不完,这么个加班法,他猝死都有可能。
一天下班时,他去吃加班餐,正看到推着电瓶车要回家的汤进学师兄,忍不住叫住他,跟他倒了一通苦水,问他有没有什么完成任务的好办法。
汤进学点了一支烟,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师弟,你进来法院的时间不长,所以有些话,作为师兄我必须提点几句。」
张诗瑞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汤进学弹了弹烟灰,接着道:「你今天跟我说了一些同事的坏话,你信不信明天就可能传到这个同事的耳朵里?」
张诗瑞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盯着汤进学的脸庞,后者板起面孔:「你还真别不信,今天你也就是遇到了我,遇到了别人,你的这番话,十有八九会传到刘晋的耳朵里。」
汤进学吐出一个烟圈,神情严肃起来:「永远记住,职场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同事。」
在张诗瑞仔细品味这话的时候,汤进学拿刘晋举例:「刘晋,跟我一批进法院的,按照道理来说,他今年应该入额,但是并没有,你知道原因嘛?」
张诗瑞摇头,他想起刘晋的懒散,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他办案业绩不达标?」
汤进学不屑地回应了一句:「业绩?狗屁业绩。论办案数,刘晋当年比我都多,我都能入额,他为什么不能?」
张诗瑞张大了嘴,这事他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汤进学冷笑:「就是因为他嘴巴大。」
「你知道刘晋为什么一直待在民十庭吗?」
「为什么?」
「当年的刘晋,可是领导面前的红人,一进法院就被分配到了办公室,他八面玲珑,深得领导喜欢,当时我们都开玩笑说,他可能是下任院长。」
啊?刘晋还有这么辉煌的历史?张诗瑞对比现在懒散的刘晋,感觉不可置信。
汤进学自顾自地继续披露刘晋的历史:「按照原本的路线,他应该是领导人选,如果他不犯错,现在怎么也是个副庭长之类的,犯不着连员额法官都没选上。」
「可惜啊!」汤进学摇摇头,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可惜他嘴巴太大,有一次跟某个同事吃饭,他嘴大说了一些对时任副院长,现任院长的评价,这些评价有好有坏,但总体是好的居多,但是不知道怎么地,这些评价就传到了院长的耳朵了,而且好的不传坏的传,你说操蛋不?」
张诗瑞这回真的震惊了,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下作的人。
汤进学从张诗瑞的脸色读懂了他的心思:「下作的人多了,在职场中,你能见到人性所有的丑恶。」
汤进学显然是一个人性本恶的持论者,这一点跟张诗瑞有所不同。初入职场的他,无论是对人性,还是对同事,都抱有美好的期待。
「后来啊,后来刘晋就被调到了业务庭。」汤进学又点了一支烟,继续说起刘晋的故事。「刘晋在业务庭也很努力,他拿了很多奖,其中有一个是劳模。」
在体制内,能拿到劳模,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且劳模这个奖项分量不轻,拿到劳模,退休待遇都可以提高。
「那看来领导也没有厌弃他啊?」张诗瑞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汤进学不置可否地呵呵了一声,「领导的心思,一般人怎么可能猜得透?不过,领导确实给了刘晋一些荣誉,但是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这次入额,本来刘晋就是热门人选,为什么落选?难道不是因为当年的原因么?」
「所以啊,小师弟,别问同事为什么躺平,你如果是他,你也得躺平。」
2、踢走
如果是我,我会因此躺平吗?张诗瑞默不吭声地扪胸自问。
不可否认,个别年轻人考入体制就是为了躺平。但是,同样有很多年轻人,进入体制是身怀抱负的。张诗瑞区区不才,自认就是一个。
虽然他没有古代先贤那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宏伟志向,但是他也有一个小目标,那就是当上法官,成为法学教授们所说的法治之光。
在他看来,刘晋获得的并不少,光一个劳模,就足以说明组织待他不薄。
「如果我是刘晋,我不会躺平,也许这次没入额,但是下次总会入额的。」
汤进学没想到他是这番答复,不经有些错愕于他的天真,他呵呵了一声道:「小师弟,希望你十年以后还能这么说!」
张诗瑞轻轻地嗯了一声:「希望我十年以后,还能像师兄一样,保持初心。」
这番话让汤进学有所触动,他喃喃自语道:「我还有初心吗?」
他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师弟,见对方目光坚毅,不似作伪,很多话倒是不好说了。
汤进学拍拍张诗瑞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只说了两个字:「加油!」
说完他骑上自己的电瓶车,绝尘而去。
张诗瑞目送汤进学远去,这才一个人默默地吃起加班餐。今天又是彻夜加班的一天,面对堆积如山的卷宗,张诗瑞叹了口气,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按时下班了。
不过叹气归叹气,活还是得干。他这人天生乐观,虽然目前的工作很苦,工作伙伴也偷奸耍滑,但是他至少心态比别人好。
这个别人,比如胡蝶。听民九庭的内勤小琴说,最近胡蝶在办公室发了好几次脾气,还摔了东西,同事都感觉莫名其妙。只有张诗瑞等少数人,知道胡蝶发脾气的原因。
张诗瑞不经有些同情她,看来她这是心态崩了。
不过,这种事,你跺你也麻,本来以为勾勾手指,就有舔狗帮助自己把活干完,没想到最后终究还是自己一人扛下了所有,任谁都能崩溃。
一想到胡蝶的苦逼处境,张诗瑞不禁笑出了声,手底下的动作也快了几分,一本卷宗装得又好又快。
本来以为要一直跟偷奸耍滑的刘晋长期共存下去,没想到刘晋时运不济,上班打游戏时被抓了现形。
这一切还要从几天前说起。见刘晋这货上班就打游戏,下班就走人,卷宗碰都不碰,哪怕是老好人张诗瑞,他也忍不住了。
不过,他不是那种无脑的莽撞,又一次见刘晋上班打游戏,他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刘哥,你这天天打游戏,不怕领导看见?」
这话有提点意味,如果对方聪明的话,很可能就听懂了。不过刘晋显然不聪明,或者说不打算听懂。
他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看见又咋样?你敢说你上班没摸过鱼?」
张诗瑞本来想拍胸脯说我从来没摸过,但是想到自己似乎上班也回过私人短消息,也不算是没摸过。
他挠挠头,有些无奈:「那个啥,刘哥,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别当真。」
刘晋瞪了他一眼:「装你的卷宗吧!」对于这个外地考过来的小家伙,刘晋一向不太待见。有时候给个好脸色,那不过是因为对方有利用价值。
没想到这家伙毛没长齐,竟然敢管起自己的事来,刘晋自然没有好脸色。
张诗瑞尴尬地闭嘴,得,就多余问这一句。这件事也让他长了教训,那就是如果不是对方的领导,千万别对同事的事多嘴。
各人自扫门前雪不好么?还落得一个一团和气。张诗瑞叹了一口气,自己的情商果然令人着急。
不知道是张诗瑞的嘴巴开了光,还是老天爷要帮他出口气,刘晋上班打游戏的事,竟然真的被领导看到了。
一天上午,赵长根在庭里各办公室转悠了一圈,他发现下属们都在埋头办案,脸色很是欣慰。但是当他踱步到刘晋和张诗瑞办公室时,发现刘晋拿着手机正全神贯注地忙活着。
他皱了皱眉,静静地观察了片刻,发现刘晋竟然没有放下手机的念头,他实在忍不住了,走到刘晋身边,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后,用手指关节敲敲他的办公桌,吩咐刘晋来他办公室一趟。
张诗瑞此时正专心工作,突然发现庭长走到身边,也是吓了一跳。当他闹明白庭长是发现刘晋打游戏以后,他为刘晋感到不安,同时也有几分庆幸。
他此时希望赵庭长狠狠地处分这个懒散的家伙,最好把他从入额的推荐人选中剔除。
但是世事往往不如人愿。赵庭长把刘晋叫到办公室以后,不仅没批评刘晋,还给他扔了一支华子,问他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刘晋自如地接住领导的香烟,自己点上,也帮赵庭点了一根,然后才说没有,感谢领导的香烟。
两人在赵庭的办公室吞云吐雾,闲聊了一阵,赵庭始终没有批评刘晋上班打游戏的事。只是在烟快抽完了,赵庭才轻飘飘地吩咐刘晋注意上班纪律。
刘晋点头哈腰表示一定注意。这件事就此轻轻揭过。
张诗瑞本以为刘晋大小也会背个处分,至少在庭务会上被点名批评一通,但是他等了一个礼拜,却始终没有。
不是说上班打游戏,干与工作无关的事,属于严重违反工作纪律,要背处分的么?
记得这是公务员培训上岗时,培训老师刻意强调的纪律。张诗瑞记得清清楚楚,但刘晋屁事没有,这又让张诗瑞很困惑。
他很确定有这条纪律,但是纪律的执行情况,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不过,他也敏感地感觉到,刘晋在办公室打游戏的时间减少了,但是一天有半天时间不在工位上。
他不是去上厕所,就是独自离开单位,谁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他上厕所的时间和次数也明显不正常,有时候他在卫生间一蹲就是半个小时。不了解情况的以为他有严重便秘,只有张诗瑞清楚,他这多半是借机屎遁摸鱼去了。
为了保险,刘晋吩咐张诗瑞:「如果有人找他,就说他开庭去了或者调查去了。」
张诗瑞有心拒绝,因为他实在看不惯尸位素餐的刘晋,不过考虑到两人在一个办公室,没必要闹僵,他还是答应下来。
他有一瞬间曾为自己包庇违纪的同事感到愧疚,但是马上他这种愧疚就烟消云散了。
他想到,既然领导都不管,他张诗瑞一个小兵有什么资格去管?他也有点看明白了,有时候体制内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谁要找事,那多半会打破这个生态。谁打破生态,谁就是生态的敌人。
他不想当这个生态的敌人,他也没有做唐吉坷德的勇气。
虽然张诗瑞不打算管刘晋的破事,但是不知道刘晋是不是流年不利,事儿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一天张诗瑞正在办公室忙活,突然办公室里来了一帮人,这帮人有的他认识,有的不认识。
其中认识的人有赵庭长,还有监察科的李科长,不认识的人,一个个表情严肃。
从他们的架势看,倒是这伙不认识的人在这群人中占主导地位,因为赵庭长和李科长两位领导竟然站在他们身后。
他们中一个打头的中年高瘦男人,看了一眼门框上的在岗状态指示牌,发现刘晋和张诗瑞两人状态都是在岗,不经问监察科的李科长:「这还有一个人呢?」
李科长闻言看向赵庭长,赵庭长又看向张诗瑞,肃声问道:「刘晋人呢?」
张诗瑞本来想说他出去调查去了,但是看到对方这么大架势,心里也发怵,他迟疑了一下道:「他说...他出去调查去了。」
这句话是经过他略微思考的,在以往帮刘晋打马虎眼的时候,张诗瑞也是用的这个理由,不过没加「他说」两个字。加了这两个字,还是有点学问的。
看到这么大的架势,张诗瑞也担心自己被牵连进去。
调查是不可能调查的,多半溜号了。赵庭长闻言秒懂。
原因无他,但凡有一定司法实践经验的人都知道,调查需要两个人同行。所谓一人为私,二人为公。
张诗瑞和刘晋在一个小组办案,如果刘晋要外出调查,没理由不带张诗瑞。
想通了这个节点,赵长根转身对高瘦男人和李科长道:「宋主任、李科,看来刘晋是出去调查去了,我们审判业务庭嘛,出去调查是常有的事。」
高瘦的宋主任不置可否,他招手叫来下属耳语了一句,下属心神领会而去。
宋主任安排妥当以后,这才对李科长等人说:「我们去下一个办公室。」
一群人以宋主任为首,对他的提议自然没有异议,于是又簇拥着他向其他办公室走去。
张诗瑞在这群人走了以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纪检部门来查在岗情况。这种事他之前也遇到过,有时候纪检部门会提前给消息,所谓明察。有时候就是打枪的不要,悄悄进村,所谓暗访。
今天应该是暗访。因为如果是明察的话,院里应该会发消息提示。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收到消息。
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给刘晋发个消息,提醒他有人查岗,但是一想到刘晋对自己时好时坏的态度,他又放回了手机。
他虽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但是本身就对刘晋这种作风看不惯,此时自然不会继续帮他通风报信。而且,理论上,两人还是竞争对手,就更没必要通风报信了。
过了一会,刘晋才急忙慌地回来了。他可能从别的途径听到了信。他火急火燎地问张诗瑞情况,张诗瑞告诉他,已经按照他说的帮他遮掩过去了。刘晋这才稍稍感到心安。
刘晋感觉今天自己倒霉透了,几个发小邀请他打牌,他没经受住诱惑,就跟着他们去了。没想到他今天赌运不佳,连续几把牌都很臭,一连输了好几百块钱。
刘晋一推牌局,气急败坏地骂道:「妈的,事业不顺,牌场也不顺,真是背到家了。」
他的那些发小好奇地问他啥情况。刘晋一边打出一张牌,一边道:「还不是入额的事,本来无论是资历,还是业绩,这次都该老子入额,没想到最终老子落榜了。」
发小闻言纷纷安慰他好好干,以后还有机会。刘晋摸了一张牌,发现又不是自己想要的,不经重重甩出去道:「好好干个锤子,老子算是躺平了。」
这边他正上火呢,那边突然听到赵庭长打他电话,声色俱厉地问他在哪里,让他马上回办公室。
刘晋一听出大事了,感觉推了牌局,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事实证明,确实出大事了。纪检部门这次的暗访,是动真格的。他们在申请了有关手续后,动用了电话定位技术。但凡不在办公室的人,一律使用电话定位,查看真实在岗情况。
而刘晋,就是那个倒霉蛋之一。他被查到在棋牌室,与他所说的外出调查不符,明显就是找借口旷工脱岗。
由于这次是纪检部门亲自调查、处理的,没春花区法院啥事,所以对他的处理很快就下来了——严重警告处分。
这个处分还是不轻的,背了这个处分,刘晋从此基本就告别入额了。
除了纪检部门直接给刘晋的处分以外,院里也根据纪检部门的处分结果,对刘晋进行了相应处理——将他从业务部门调岗,一脚踢到了档案室。
档案室这个部门,是法院很多人梦寐以求的部门,因为这个部门没什么屁事,也没什么责任,但是工资奖金也不少。所以对于躺平党来说,这个部门是天堂。
按照春花区法院的惯例,这个部门一般都是用来安插退居二线的老同志的,春花区法院人送档案室外号养老院。
但是对于有入额意愿,有提干意愿的人来说,这个部门就是地狱,一旦进入这个部门,那么意味着彻底跟晋升无缘了,相当于被发配边疆。
张诗瑞本来以为刘晋会非常中意档案室,毕竟在众目睽睽的业务部门打游戏,和在无人监管的档案室打游戏,那是绝对不同的体验。
但是他错了,刘晋显然并不这么认为。虽然他这次没有进入法官员额,但是他仍然对下次入额抱有希望。
即使是被纪检部门处分,他还是抱有幻想。但是院里把他扔到档案室,他是彻底绝了入额的念头。
刘晋搬办公室的时候,场面特别凄惨,民十庭连个帮忙的同事都没有,只有张诗瑞好心提出要帮忙。不过刘晋并不领情。
他恶狠狠地瞪了张诗瑞一眼,说了一句狠话:「别让我知道是谁搞我,否则有他好果子吃。」
张诗瑞顿时停住手。刘晋呵呵冷笑两声,搬着自己的东西出了办公室。
在刘晋看来,自己被抓包,绝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有人刻意设计他。这个人,最可能是与他存在竞争关系的人,比如张诗瑞。
不过张诗瑞家的情况他也知道,外地农二代一个,在春田市无亲无故,要说能调动纪检部门整他,他是不信的。
刚才他诈张诗瑞,张诗瑞似乎也没反应,看来应该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话,那他的城府就太可怕了。想到这里,刘晋不经打了个寒颤。
最终刘晋一肚子疑问,也没有得到可靠答案。不过他倒是因此恨上了张诗瑞。
张诗瑞原本以为刘晋被踢走以后,他会从小组出线,顺利成为民十庭员额推荐人选,但是他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用汤进学的话来说,刘晋在的时候,他和刘晋是一个办案小组,刘晋是老资格,虽然没入额,但是庭长特许他挂靠其他员额法官的名义办案,办理的案件算他的。
张诗瑞跟他一组,也可以蹭他的案件数。
可别小看案件数这个指标,这是入额的关键指标。按照以往的惯例,办案数够了,不一定能入额,但是办案数不够,那是肯定不能入额的。
刘晋出局,连累得张诗瑞连案件数都没有了,只能帮人打杂。
被汤进学这么一分析,张诗瑞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这入额比唐僧取西经还难,也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不过好在赵庭长对此早有安排。
赵庭长在刘晋走后,马上作出了工作安排,张诗瑞被分配到其他两个入额冲刺小组的一个。
张诗瑞被分流到的这个小组,组长是谢全,谢全是春花区法院的一名老同志,进入法院工作已经接近 20 年。
按照道理来说,他上次应该进入员额,但是偏偏没有。原因很简单,他不是法学科班出身,虽然一直在办案一线,但是到现在都没有通过法考。他平时办案也是用一知半解的法律知识在生搬硬套。好在他为人谨慎,至今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不是科班出身,没通过法考,始终是谢全的心病。别看他平时乐呵呵的,但是在面对法学科班出身的同事时,还是有些许不自信。特别是在庭内讨论案件时,他一般都不发表意见,除非被领导点名,这才自谦几句。
由于他的姿态摆得很低,所以庭内同事对他印象都不错。
张诗瑞的进组,让他瞬间警戒心拉满。无他,张诗瑞是法学科班出身,而且在研究生阶段就过了法考。
而且,最近院内传言,刘晋被纪检调查,跟张诗瑞有关系。这个传言多半是刘晋放出来的,明眼人一看就别有用心。
有没有用心谢全不管,他本来就没啥底气,案子办得胆战心惊,这下又被安插了一个传说中的地下党,他更加感觉紧张。
在赵长根那拒绝了两次以后,发现赵长根没有松口的意思,谢全也就认命了。
来就来吧,想个办法踢走就行了,这是谢全对张诗瑞的唯一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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