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她还是选我？」

司藏的目光在拥有 42 寸长腿、36D 的秦怡和身高 170、体重 150 的我中间游移，最终定在我身上。

「我当然选娇爷。」

「当然」这两个字，有种明目张胆的偏爱。

1.

我，程娇娇，19 岁，身高 170，体重 150。擅长一口气干两碗饭，以及一拳干翻两个男人。

朋友们给面子都喜欢叫我「娇爷」。

因为我为人仗义，大伙都这么叫，一来二去传开了。更没人记得我是个女的。

后来学校里不知谁传出经济学院有个女的是道上混的。打过架、砍过人，还把人给打残废了。

这话传到我们宿舍，拥有 42 寸长腿，36D 的秦怡捏着夹子音为我愤愤不平，「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啦！怎么能造谣呢？」

「就是，一般造谣不都说被多少个男人包养，堕胎几次吗？怎么到我这变得这么血腥呢？」

姐妹们怒其不争地看着我。

「咋的？作为一个女大学生，我不配拥有点桃色绯闻吗？」我怒视回去。

「我看你就白长这么高个儿！妈的。换我早去揍死那个造谣的了！」陆瑶瑶官方身高 155，实际身高 152，但不妨碍她打人超疼，是个脾气火暴的重庆妹子。

我十分怀疑那个流言里说把人揍断腿的其实是陆瑶瑶。我属于被误伤。

「姐妹不气。今天可是你生日。晚上我请你们出去吃饭。」正在瑜伽垫上劈叉的秦怡终于说了句人话。

今天是我 19 岁生日，宿舍这两个姐们儿给我在大学后街找了个环境优美的路边摊，高低要和我不醉不归。

去饭店的路上，我撞见一个戴着墨镜摆地摊算命的老头。我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他说了句：「小姐，你最近会有桃花运！」

好家伙。我迈出去的步伐，生生往回退了几步。

长这么大，有人夸我有福相，有人夸我有财运，但从来没人在姻缘上对我抱有期待。

这个大师有点东西啊！

「你说的是我吗？」我指着自己的脸。

「正是。」老头故弄玄虚，捋了一把山羊胡。

陆瑶瑶手伸在老头的墨镜前摇了摇，「该不是个瞎子吧？」

「瑶瑶，你这多少有点侮辱人了。」

老头摘下墨镜，朝我伸出手。我瞬间了悟，非常自觉地在他掌心上放上十元人民币。

「我要的是手！看手相！」老头有点恼羞成怒，大概是觉着十块钱有点看不上，但这不耽误他把十块钱收进自己的大褂口袋里。

老头对着我的手纹仔细研究了半晌，面露笑意。

「你的姻缘，看似在天边，其实近在眼前啊。」

「此话当真？」

「我给你写个箴言，当你遇到困境时打开，定能助你渡过难关找到正缘！」老头十分神秘地背过身去在黄纸上写了一句话，叠成三角符递给我。

「五十，谢谢。」

「这……我能不要吗？」

老头微笑着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杀气，「这是根据你命格专做的符，你如果不要，必遭反噬，不得善终！」

他的表情就像我们读小学时在日记本首页写下那句「偷看者死！」一样，神圣而坚定。

其实我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五十块钱买个撞桃花运的方法，还是值得的。我乖乖掏了钱，拿回黄符。

「谢谢大师。」

2.

半路上秦怡突然想喝奶茶，奶茶店人挤人，我和瑶瑶就站在门外等。

一个男孩子经过不小心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对不起。」

他抬头那瞬间，我感觉周身奏响 BGM，开始冒粉红色的桃心。

一个无辜可爱的奶狗眼神撞进了我心扉。

大师这么灵的吗？桃花运这么快就来了？

当我摆好一个自认为最和善可亲的表情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娇爷，我错了，我没看见是您。」

周围人全部望过来，仿佛我是一个在收保护费的大姐大。

「你认识我？你也是经济学院的吗？」

「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能不能别找我麻烦？」

「？？？」我的 doge 脸在他看来更凶了。

小奶狗哇地吓哭出来。

风评被害啊！

「怎么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秦怡标志的夹子音，另一个是犹如清风拂面的男声。

我是个资深声控，这个男生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温柔细腻且音色清冽，恰到好处的低音让人浮想联翩。

两个声音的主人同时抬头对望了一眼。

一个是卷发大波浪的长腿美女，一个是气质温润的清冷帅哥。

标准的偶像剧相遇，我都恨不得为他们唱一首《转角遇见爱》。

小奶狗充分发挥他的绿茶精神，躲到那个后来的帅哥身后，「哥，娇爷找我麻烦……」

「你别在这装可怜！明明是你先撞到我们娇爷的。」陆瑶瑶伸手推了小奶狗一把。

周围人都在指指点点。

我捂住了脸。完球，这坑货就是来坐实我仗势欺人的罪名的。

男孩隔开了陆瑶瑶与小奶狗，将他朋友护在身后。

「有话好好说。如果是小南做得不对，我代他道歉。」两个面容姣好的帅哥站一起总让人浮想联翩。

「我怎么闻出一股腐味。」瑶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我们几个能听到。

虽然她说的也正是我心中所想，但当人面说出来就很虎！

气氛有一丝诡异。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其实没什么事，都是误会。误会一场。」我生怕瑶瑶再语出惊人，准备携眷开溜。

我左手挽住瑶瑶，右手勾住秦怡，及时开溜。

我们坐在路边摊上，秦怡端了两大盘烧烤上来，瑶瑶背了一箱啤酒。

「这么多？我们喝得完吗？」

「方睿待会会来。」

「原来是夹带私货。今天我生日，禁止虐狗！」

方睿是瑶瑶的男朋友，说来他们这段姻缘还是我撮合的。

陆瑶瑶在校运动会上看上了体院那个跑 800 米的冠军，她扭扭捏捏来找我诉说她的少女心事。那小脸通红，说话细如蚊蚋。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被秦怡附体啦？妖怪，快把瑶瑶还回来！」

陆瑶瑶拍开我的手，愠怒道：「我是认真的。你帮不帮我？」

「帮！你说怎么帮？」

「帮我给他送封情书吧。」陆瑶瑶花了一整个通宵，洋洋洒洒写了篇毕业论文那么长的情书交到我手里。

我们一起去堵方睿下课。

眼见方睿从教室里走出来，陆瑶瑶推了我一把。「去，快去呀。」

我拿着情书，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堵住了他，「喂。你是叫方睿吧？」

我的身形足够堵住整条走廊，方睿有点紧张地回头看退路。

「你是……我最近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为什么我混社会的气质这么深入人心！我开始有点担心我会不会给瑶瑶扯后腿。

「你没得罪谁。这是情书，是……」

我话未说完，四周突然爆发出激烈的笑声。看样子情书比战书好笑得多。

我在思考，待会我的铁掌飞到这些人脸上的时候，他们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吗？

方睿还算有风度的，他没有嘲笑我，但脸上写满了为难。

他四下张望，终于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逮到了他们体院方圆百米内唯一的女性——陆瑶瑶。

「谢谢你的喜欢，但我有女朋友了。」方睿一把将陆瑶瑶从柱子后面扯出来，搂在怀里。

我和陆瑶瑶都惊呆了。我这算反向助攻成功吗？

我居然下意识地说了句：「那祝你们幸福。」

从此以后，我多了一项业务。代人告白。

那些小姐妹只要有看上的人，我只需要拉着她去到对方面前问一句：「我俩都看上你了，选我，还是选她？」

目前成功率 99%。

剩下的 1% 是因为对方是弯的。最后谁也没选。

想到这些破事，我咚咚咚干了半瓶啤酒。把口袋里的黄符往桌上一扔，「去他的桃花运。骗子玩意儿！」

「不打开来看看写了什么吗？大师不是说遇到困难就打开吗？」秦怡单手撑着下巴，眨着她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着我。

我心中燃起最后一丝希望，抱着五十块钱不能白花的决心，用刚吃完一串鸡翅油腻腻的手打开了黄符。

符上只写了三个字：「少吃点」。

淦！

陆瑶瑶凑过来看清了符上的字，再次撸起袖子，「让我去掀了那丫的摊子。」

我拉住她，使劲安抚，「算了算了。」

秦怡在旁边若有所思，「其实大师不算骗人啊！少吃点就能瘦，瘦了桃花运不就来了吗？妙啊！」

我手里烤得焦黄流油的鸡腿突然不香了。

3.

方睿带了几个体院的朋友来，美其名曰给我庆生热闹一下。实际上都是奔着秦怡来的。

我们换了张大桌子。好家伙，我这个寿星被挤到最旁边坐塑胶板凳。

秦怡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过生日。

陆瑶瑶捶了方睿一拳，「谁让你带这么多人来的？待会你买单。」

「买买买，我买。」方睿吃痛捂着胸口，「我也没办法。这群家伙知道秦怡是你们宿舍的，缠着我要来。宝贝，给我个面子。」

陆瑶瑶冷哼一声，「你有脸就自己问娇爷。又不是我过生日。」

「没事，瑶瑶。有人买单，我随意。」我给了方睿一个台阶，他麻溜滚下来。抱拳对着我作了个揖：「娇爷大气！」

酒过三巡，他们玩起了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这群 20 岁血气方刚的男生跟没进化的猴一样，恨不得把「我想借游戏占秦怡便宜」写在脸上。

「被酒瓶指到的人，要亲在场异性一口。」

第一个上来的男生就下重手，他笑眯眯地盯着秦怡。

那目光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所以瓶子快停下来的时候，我偷偷踢了桌子一脚。

那个原本要停在秦怡面前的瓶口悄悄偏移了一点，指到了我。

空气瞬间凝结。

我唰地站起来，单脚踩在塑料凳子上环视四周，以一种选妃的气魄打量着这群体院的男生。

男生们低头喝酒，假装聊天，最蠢的那个望天与空气交流。

他们就像上课害怕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逃避与我目光接触。

我的视线落在在场唯一认识的男性——方睿身上。

方睿摇了摇手，「娇爷，朋友夫不可欺啊！」

「说的也是。」于是我看向提出这个大冒险的男生。

那个男生两股战战，讨好地看着我。「要不，娇爷您选真心话吧？」

「不，娇爷我从不说真心话。」

我两只手交握圈住那个男生的脖子，男生的头拼命朝后缩，被我的铁臂箍住，无处可退。

我的嘴噘起，大圆脸无限逼近他。

男生紧闭双眼，视死如归。

旁边的人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架势。

我在他身体最用力的一刻松开手，他整个人哐地砸到椅背上。

不等他发难，我已经转头亲吻了陆瑶瑶一口。

「你想屁吃。我才不便宜你呢。」

「规则说的不是异性吗？」旁边的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

「怎么？精神异性不算吗？瑶瑶比你们 MAN 多了。」

我听见旁边桌传来一声嗤笑，轻轻低低的，很悦耳。

我转头看到后面那桌是之前奶茶店门口那「小两口」对坐着，小奶狗阿南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桌。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热闹。

见我回头，他马上低下头啜奶茶。

反而是他哥回头大方地朝我招了招手，我点头表示回应，然后坐了下来。

第二轮，男生们有所收敛。只提了个暧昧的小问题：「在场的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瓶口转到了秦怡，她害羞地点了点头。

在场刚刚被我训蔫的男生们，马上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我发现她的目光其实是落在身后那两个男生身上。

第三轮大冒险是秦怡提的，她要被抽中的人随机找现场一名异性表白。

男生们铆足了劲，再次把啤酒瓶口停在秦怡面前，想听她会跟谁表白。

秦怡起身挽起我的胳膊，娇滴滴地晃着。

「娇爷陪我。」

我无奈长叹一口气，作为一台拥有丰富经验的僚机，我非常懂套路。

「唉。你想去就去吧。你看上的是哪个？」

「那个。」秦怡小手一指，点在哥哥身上。

我拽着她走过去，拍了拍小哥哥的肩膀。

「哥们儿，我和我姐妹都喜欢你。你说吧。选她还是选我？」

这其实是个心理学问题。

面对陌生女性表白，正常反应应该是谁都不选。

但当出题人给出 A OR B 的选择时，人们会陷入思维圈套，强行选出一个相对好一点的。

在我这个绝对劣势的衬托下，选择就更容易做了。这招以往是无往不利。但面前这个男生居然露出思考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我和秦怡之间游移，最后定在我身上。

「我当然……选娇爷啊。」

他的尾音轻轻上翘，像那种古风广播剧里放荡不羁的公子哥。

他选我，还用了「当然」二字，有种明目张胆的偏爱。

「我叫程娇娇，她才是秦怡。」我给他一次反口的机会。

「我知道。」他朝我们桌上的生日蛋糕瞥了一眼，「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寿星公最大。」

原来是因为这个，秦怡难看的面色缓和许多。

我也清醒地认识到，果然搞笑女不配拥有爱情。

4.

「你叫什么名字？是我们学校的吗？」秦怡不死心问道。

「司藏。司命的司，躲藏的藏。」

「啊！」秦怡在我耳边尖叫一声。

我捂住耳朵，「我知道这个名字很骚包，可你也不必这么夸张。给人留点面子。」

「你是司藏？唱《少司命》的司藏？」秦怡的声音在颤抖。

司藏这个名字我没什么印象，倒是《少司命》这首国风歌曲最近在短视频平台很是出圈。

司藏对秦怡的反应已经见惯不怪，他不骄不躁地点了点头，「是。」

「我哥厉害吧？他在短视频有五百万粉丝呢！」司南这个小屁孩就没那么上道了，一边炫耀一边打开了他哥的账号给我们看。

司藏的短视频账号没有露过脸，画面基本上都是一支话筒和一个高脚凳。他坐在高脚凳上，只露出胸下的部分轻声哼唱自己作词作曲的歌。

走红以后，最近几则视频里的他开始穿汉服唱歌，大概是接了一些推广。他的身形瘦削挺拔，穿汉服气质更绝，粉丝封了他一个「古风圈男神」的称号。

我盯着他那张仿佛明月清辉般的脸，心想还好他没露脸，不然粉丝要更疯狂了。

「司藏，你是我们学校学生？」

「我不是，我来看弟弟。」

「跟我们一块喝一杯吧！我们在给娇爷庆生。」

司藏看了我一眼，「好。」

他率先端起酒杯，带着司南走到我们桌旁。原本就位置不够的桌子变得更加拥挤。

司藏安安静静地坐在最外面的位置，就像一滴清水滴进油里，和桌上其他上蹿下跳闹腾的男生差别大到像两个物种。

因为秦怡要挨着他坐，把我原本的位置占了。我得以坐到寿星公的主位上。

大家继续吃吃喝喝，玩真心话大冒险。随着酒越喝越多，游戏渐渐朝着不可控的局面发展。

先是那个差点被我亲的男生在真心话环节说了句，「要我和程娇娇谈恋爱，我还不如变弯。」

然后，赶在我手里的杯子飞到他身上之前。陆瑶瑶先一把扑倒了他，朝他脸上揍了一拳，外加吐了一口口水。

她指着对方鼻子骂：「你算什么东西！塌鼻子小眼睛还敢嫌弃我姐妹？」

方睿去劝架，被陆瑶瑶瞪了一眼：「你敢帮他就分手」。方睿的手生生止住。

秦怡一边娇滴滴地说着，「瑶瑶你下手轻点啊」，一边拎着她的小包包，前去拦截住想来插手的老板。

「朋友喝多了闹着玩呢。老板别怕，砸坏了东西钱我赔。」

司南张大嘴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局面，又缩到他哥身边，「哥，咱们是不是趁乱溜啊？待会不会被逮进局子里吧？」

司藏看向坐在主位的我，发现刚刚还在犯酒晕的我已经消失不见，现场只剩下一个空塑料凳。

就在场面一度要失控之际，现场突然飘来震耳欲聋的歌声。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个夜宵摊平时都有人提着小音箱在这卖唱，我抢过了那人手里的话筒，站在一个小台子上突然开始清唱《大河向东流》。

打架的、劝架的、喝酒的、付钱的，包括老板在内，路边摊上共计 39 个人，谁都不动了，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