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宴行迟话说得温柔，但洛池瑶还是感到有点心慌。

「你不是说你金丹有封印，使不出灵力吗？」她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不是使不出。」宴行迟道，「只是一旦运转，蚀魂灼心罢了。」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点痛呢，为了你，也不是忍不了。」

许是知道了洛池瑶是个女儿身，他也有心情调笑几句。

洛池瑶想到面前这人好像和万法仙宗不对头，如今知道她是谁，没准往后会对她下手。

她将剑抵在宴行迟的喉间，走近宴行迟，又是对他上下一番摸索，想要看看宴行迟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反制的道具。

「看看你，这么紧张作甚？」宴行迟举起两根手指，作发誓状，「我不再动你便是。」

他看着洛池瑶，嘴角勾起，坦坦荡荡道：「好啦，我身上有封印，难以调动金丹内的灵力。没有那些旁门左道，我全然打不过你。你都把我的纳戒收走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洛池瑶听见宴行迟的话，确实放心了些。

她本还担心宴行迟认出自己的身份，毕竟宴行迟和万法仙宗似乎有仇怨，如果被宴行迟认出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看宴行迟如今还有心情跟她声称自己没有威胁，想来是没有认出来她的身份。

也是，她整天窝在宗门里，深入简出，也就宗门的内门弟子熟悉她的身份。不像她哥洛逐风，是闻名仙界的第一公子。

洛池瑶深呼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昏暗的石室，彩绘的壁画，窟顶上的魔主金像，一切都异常诡异。

上古时期的神话，早已掩埋在轮回中，那些遥远的神魔、旷世的战争，仅是后人的谈资。除却一些话本子，平日的修士也没有机会再接触到这些传说。

这个洞穴却将这一切以壁画与雕塑的形式重现，还将魔主摆在 C 位。

「这个地方……居然供奉窟罗婴。」洛池瑶皱眉道。如果是供奉上古正道修士，比如剑神段山河，或者药神湘上行，她还能理解。

但是现在这个石窟，却为臭名昭著的魔神窟罗婴上了金身，就像是……邪教。

「你认得窟罗婴？」宴行迟挑眉道，「这是魔族昔日的供奉窟。」

「之前读过一些话本子。」洛池瑶道，「此处，是你的居所？」

住在这个堪比鬼屋的地方也太恶趣味了吧？

他道：「歇脚之处罢了。」

洛池瑶想起了什么，走到壁画旁，借着微弱的红石光细细看着。

她绕着墙壁走了一圈，

「三目勘天道」

「富山点将」

「魔域称圣」

「讨伐仙界」

「百年之战」

「陨落中州」

洛池瑶一边看着，一边喃喃她看过的话本子。

壁画上的是窟罗婴的一生事迹，而如她所料，壁画上一切有两位魔将的地方皆被削去了头。

「你可知道，般所、般利的头是被谁削去的？」宴行迟道。

见洛池瑶露出疑惑的表情，宴行迟莫名地觉得快活，缓缓道：「是我。」

有些事情自己干了，却不能说与别人听，也是一种遗憾。

洛池瑶不能理解，宴行迟也不像是疾恶如仇的人，况且他只划了两个魔将，却不毁去三目魔尊，实在奇怪。

她对宴行迟破坏文物的原因不感兴趣，她收回了目光，问道：「你知道归月城怎么走吧？可有办法带我过去？」

宴行迟笑：「这个把月的，去归月城的都是万法仙宗的人。」

洛池瑶看他一眼，道：「你和万法仙宗有仇？」

「是啊，」他不以为然，「与我有仇的人多着呢。」

不过，都死得差不多了。

「你该不会也是万法仙宗的吧？」他笑吟吟地问道。

洛池瑶：……您还真猜对了。

「我若是万法仙宗的，便不会救你了。」她眨了两下眼睛，想了想，道，「反倒是你，修为却比我高上许多，还会阵法，更像是万法仙宗出来的。」

「万法仙宗？」宴行迟嗤笑一声，「它配吗？」

洛池瑶跟着「哈哈」笑了两声，道：「厉害厉害。」

听着别人骂她的宗门，还是有点小尴尬呢。

「归月城是吧？」宴行迟走向北边的那个墙壁，「走吧。」

于是洛池瑶便跟着宴行迟走进了那个漆黑的小道。

她跟在宴行迟后边，一路上却思绪万千。

若是宴行迟没背景，怎么支撑得起学阵法的灵石花费？阵法一门若要精通，是需要长年累月的钻研的，现在的修士寿元短，大多不愿在这上面耗钱耗时间。她之前咸鱼的时候，也是了解过阵法的，四象八卦这些东西无比烧脑，还得到处跑，去勘测地形，依照自然环境来学习布阵，可以说是非常难学的一门技能了。

宴行迟却连传送阵都能使了。

而且，宴行迟能瞬间点破她的易容，修为恐怕比她想象的要高。

旁门左道抓得好，修为还高，人也好看，这样的人才，她怎么之前完全没听说过？

没道理啊。

人比人气死人啊，洛池瑶又想到自己这副咸鱼的样子，干啥啥不行，打牌第一名，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唾弃自己这种腐朽的生活作风。

脚下却突然踩到一个大石头一样的东西，她踉跄一下，扶住了墙。

她下意识地想要看踩的是什么，可惜光线昏暗，她看不清。

边走着，宴行迟突然停下脚步，前面似乎有一堵墙，

他将手在墙上摸了一会，然后念了句什么。

眼前，瞬间开阔，一片明亮。

两人便落在了雪地里。

外头已经不是黑夜了，太阳初升，雪地里白茫茫一片。

洛池瑶看向宴行迟，旭日，白雪，狐裘，金簪，衬得他越发意气风发，身姿矜贵。

许久没见光，他眯了眯眼，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下了这座山，你就能看见归月城了。」

洛池瑶：「如果？你不是说你认得路吗？」

宴行迟惋惜地叹道：「唉，毕竟我三十年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三十年？？洛池瑶有些讶然，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又上上下下看了下宴行迟，反复地质问自己是不是眼瞎了，这么个冰雕玉砌般的少年公子，这怎么看都只有十来岁啊。

「三十年？？？」洛池瑶不可置信地问道。

「三十年这么长？」洛池瑶问道。

少年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哈欠：「三十年很长吗？太古的修士五百岁而死便算早衰。三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洛池瑶听他这说话的语气，心里头突然有了个令她都不太敢相信的猜测。

「你……是太古修士？」

如果宴行迟是太古仙界的遗民，一切也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他的修为会这么高，还精通阵法，又看上去那么年轻。

即便宴行迟还没回答，但这一点小小的可能，都已经让洛池瑶感到有些激动。

就像是前世的女娲、大禹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一样，自带神的光环。

宴行迟愣了愣，随后一笑，抚平了被风吹起的狐裘，一边道：

「是啊——」

年轻的贵公子背手而立，望向远处无尽的雪山：

「我乃剑神——段山河。」

-

「……」

「剑神」两个字出来的时候，洛池瑶就知道宴行迟在吹水了。

「行了，别当我没读过书。」

太古剑神段山河，自创山河剑法，传说中「昭华剑出月光寒」的第一剑修。

为人那叫一个正气凛然。当初中州之战，仅一人便斩杀魔族妖族百万军，更是拼着一死，将魔尊窟罗婴诛杀。最后也因此受伤过重，最终在富山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