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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真集箋注(全二冊)》经典读后感有感

分类: 美文  时间: 2021-01-15 21:47:31  作者: 如初文学网 

《清真集箋注(全二冊)》是一本由[宋] 周邦彥著作,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平裝图书,本书定价:58.00元,页数:691,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清真集箋注(全二冊)》精选点评:

●笺注的典范,附录辨别伪词的评说尤其精妙。过去很喜欢周邦彦,今日看来,和西方的斯温伯恩相似,已经有些感到偏狭无聊了,当然瑞龙吟,浪淘沙慢,兰陵王,拜星月这几首还很有印象的。

●下册尚有约三分之一未读完。

●和俞平伯的《清真词释》对照着看

●周美成词“集北宋之大成,开南宋之先声”,格律谨严,语言精雅,长调尤善铺叙。其词初读并不好懂,须得一读再读,方能有所体悟。相比炼字锻句,其时空布局更值得深究与细品。都说“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陈洵却云:“圆美不难,难在拙厚。”一般人只看到清真词的典雅工丽的一面,却无法深入领会其“拙厚”,后者便是立足情感本身的真切与强烈。词中微妙的时空构造,同时呼应着情的构造。在其长调中,叙事往往是时空交叉错落,情基于时空来构造,而不是当下现成的东西。有学人精妙地指出:“王国维致憾的'古人自然神妙处',正是韦、冯、晏、欧词中那种与古诗相近的当下现成。但可惜地,也许人在时间历程中,必丧失当下现成的天真。而用回忆,用一种与自然的纵浪大化相逆的方式,来重历时间,反而成了最自然的钟情的办法。”可谓知言!

●周美成啊,想说爱你不容易···

●读完词笺,一本满足,闲散乱翻亦是逸事,书里书外都有唏嘘无尽。

●集句天王 脑海余波

●就词而言,佳作已不多。诗文不喜,没灵气,难读,隔膜太深。

●初读读不下去,跑去读了圈清词回来终于能读了,另外注者有些解释挺常州的

●还是简单了些……

《清真集箋注(全二冊)》读后感(一):叹事逐孤鸿尽去

我想,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周邦彦。就算记得,也只是知道他和李师师的故事。连我,也是许久未读他的词了。有什么好读的?前有苏轼,后有辛弃疾。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他的意义在文学史里。

可是今天,雨声稀落,一整天都在整理看过的西方诗,偏偏想起周邦彦。

其实他的一生仕途比其他苏门弟子要稳,没有什么大起大落,所以他的词也很稳,很正宗,是词学正脉。可是这样安逸的人也有漂泊。

所以,有”杨柳拂河桥,但满目京尘“的惆怅;“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的孤单;“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的落寞;“烛影摇红,夜阑饮散春宵短。当时谁会唱阳关,离恨天涯远”的绝望;“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的无奈。

而最后的最后,绝笔词 “叹事逐孤鸿尽去,身与塘蒲共晚,争知向此,征途迢递,伫立尘沙。”不管怎样,也是释怀了。而释怀也就好了。也就好了。

有空买他的词集吧,说那么多。意思就是说。科科。

《清真集箋注(全二冊)》读后感(二):冰山一角:周邦彦词之特点分析

周邦彦词之精湛,是人力过天。是艺术美而非自然美,是词匠的惨淡经营。

周邦彦蔚为词之大宗。百世学词,当以周为可学。

何以谓“艺术美”?何以谓“可学”?两宋之间,一人而已,词集大成,名耀千古,今以周词中的冰山一角为例分析。

试看以下词:

《醉桃源》

菖蒲叶老水平沙。临流苏小家。画阑曲径宛秋蛇。金英垂露华。 烧蜜炬,引莲娃。酒香薰脸霞。再来重约日西斜。倚门听暮鸦。

周词共计180余首,名者无数,此首实集中平庸之作。然置于他人之集,当中上之流。

俞平伯言:

此词有三奇,一章法之奇,二句法之奇,三意境之妙。

调凡八句,以四句写景,两句记艳(过片三三句法,即破七字句为二,以乐拍言只是一句,连“酒香醺脸霞”为两句)。

似乎明白,然忆之与想,真之与幻,今之与昔,咸不辨也,全为虚宕之笔,得末两句叫破之,此章法陡变之奇也。

夫以上片写景,留出下文转环,方有回旋之地。

今则不然,闲闲迤逦行来,无言荏染,有意延俄,直至四句之多,始以银台挂蜡,捧出吴娃,着一“引”字,抵得“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姿态全出矣。

娇女丽矜,不仅娇羞无那。

起首至“脸霞”,此三十五字一种境界,宜为一句,而下之七字却分三段,“再来”是一,“重约”是二,“日西斜”三也。

合结尾言,实为跨句格,“日西斜”与“倚门听暮鸦”宜为一句,皆实景也。

此句法繁简互用,分合变幻之奇也。

夫再来必缘重约,似不待言者。

然此约,何约也?

设为密约,当无不践。

设为近约,则明日不来可后日,后日不来可大后日,亦何致遽有春风人面,秋水蒹葭之感乎?

必当时亦泛泛言词,通常酬应,然佳期刻骨,垂老犹忺,若夫惘惘寻来,门阑如旧,惟有啼鸦三五,映带残红而已。

以临歧一语之难忘,所谓未免有情,谁能遣此,漫谓之践约而来也,岂真尚有约之可践哉。

寥落襟怀,苍茫境界,都在意中,而皆若意外,文心之细,文笔之佳,文情之厚,其为三绝已。 *又《乙稿》:

此亦由景入情格。

原系短词,上片四句,已去全幅之半,却只在闲闲写景。

金英,菊也。

《礼记》:“鞠有黄华。”

《楚辞》:“夕餐秋菊之落英。”

此不过是清秋丽景中,美人之家耳,初未尝抒情记事,摹写伊人。

欲言一大段悲喜离合之怀,而下片只二十余字,掩卷试思,当如何着笔乎?以常法言,固当急转,今过片犹不断,奇已。

“烧蜜炬”两句,仍承上文。

有无限低徊珍重之意,美人声价可知。

楚女曰娃,其江南佳丽乎?

“酒香”句是欢宴光景。

奇幻于结尾陡变。

尤妙在“再来”句一波三折也,而“再来重约”又是倒装句法,因有“重约”,故“再来”也。

岂意门庭如故,而人面已非,只有凄凉斜日而已,足之以倚门听暮鸦,真有对此苍茫,风流云散之感矣。

读至篇终,则题底题面,信无一处不到,亦未觉其篇幅之如何逼仄。

此清真篇章之妙也,然实从《珠玉》《浣溪沙》“酒红初上脸边霞,一场春梦日西斜”句脱化。

惟青蓝冰水,令人不觉耳,才人狡狯,故不可测。

周止庵评《瑞龙吟》曰:“不过桃花人面,旧曲翻新耳。”

吾于斯篇亦云然,特写一清秋残日之崔护重来耳。

【总结】:此词小令也,却用词有佳,结构有佳,用意乃变化沧桑之慨。亦有典,亦有句,真词中中上之作。

视苏辛,尚有下下作,美成无劣作也。

此词置于我等,当最上作。千篇难求。

置于周密、皇甫松、牛希济、袁去华等人中,当代表作,独具匠心。

置于欧阳修、晏殊、蒋捷、朱淑真等人中,当上等作,不落俗套。

置于晏几道、李清照、柳永、张先、张炎、史达祖等人中,亦可为人推重。

置于秦观、苏轼、吴文英等人中,较佳之作也。

置于周邦彦,平庸也。

《清真集箋注(全二冊)》读后感(三):《汴都赋》生僻字注释

《汴都赋》好难啊!我第一次就卡在上面了,最后实在是太无聊再加上强迫症发作(该死的疫情),又拿起来读完了,生僻字也随手查了查,用铅笔做了注音。

铅笔注音

最后想想,注都注了,不如索性整理出来,也挺有意思的。就又重头查了一遍字典(感谢国学大师网技术支持),添加了注释和一些又音异读,成了下面这一篇《汴都赋音义》:

最后查着查着有一点上瘾,稍微有一点点陌生的字也查了出来,也算是贪多务得、宁滥毋缺吧。

《清真集箋注(全二冊)》读后感(四):浅评

一流的笺注。全读下来才发现,清真词不全是富丽精工,像《满庭芳·无想山作》的“朴涩”能在他自己的作品序列里映衬出来,也许可以这么说吧,有一种宋代的风味。虽说不是无保留,还是喜欢清真词造句与布局,的确“大气”,所以改了一篇旧稿充作评论,纪念一下(这本书貌似读了两年)。

1

《还京乐》

禁烟近,触处浮香秀色相料理。正泥花时候,奈何客里,光阴虚费。望箭波无际,迎风漾日黄云委。任去远,中有万点、相思清泪。

到长淮底。过当时楼下,殷勤为说、春来羁旅况味。堪嗟误约乖期,向天涯、自看桃李。想而今、应恨墨盈笺,愁妆照水。怎得青鸾翼,飞归教见憔悴。

陈匪石说这首词“用古文笔法”,大概是指它的布局,句句若断若续,有作文章般的讲究。

“浮香秀色”泛说时节,措辞里带着风物都不关己的味道。“光阴虚费”看上去是个转折,里子却符合读者的期待。“迎风漾日黄云委”句法如诗,该高兴时高兴不起来,自然推向“黄云”,恰与“浮香秀色”反衬,真实而愁苦。“箭波无际”勾起了过片“相思清泪”的夸喻,再连到“到长淮底”换头。“殷勤为说”是想象自己顺流直下,回到情人身边,是为虚;切回“自看桃李”是为实;反折自己想象情人的“想而今”,又是虚;中间全以水波连起。到煞尾说回自己,“教见憔悴”正和“相思清泪”“羁旅况味”照应,还绾合伊人的“恨墨”“愁妆”。上片情景相应,下片虚实相生,一句一转,而全篇筋脉贯串,是昔人最看重的“沉郁顿挫”笔法。

这首词不算有名,但也展示了周邦彦长调的布局法。而且这布局,在清真词里还算较明晰、较好懂——交给旁人,也许也是值得选入《宋词三百首》,做他的代表作的。

2

《还京乐》的明晰,大概源于只有空间的想象转换,即便没有或少有虚词提示,只用实词领逗,读者也容易寻得脉络。如果加上时间这个维度呢?

《忆旧游》

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坠叶惊离思,听寒螀夜泣,乱雨潇潇。凤钗半脱云鬓,窗影烛光摇。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晚,两地魂消。

迢迢。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镳。也拟临朱户,叹因郎憔悴,羞见郎招。旧巢更有新燕,杨柳拂河桥。但满目京尘,东风竟日吹露桃。

《过秦楼》

水浴清蟾,叶喧凉吹,巷陌马声初断。闲依露井,笑扑流萤,惹破画罗轻扇。人静夜久凭阑,愁不归眠,立残更箭。叹年华一瞬,人今千里,梦沈书远。

空见说,鬓怯琼梳,容消金镜,渐懒趁时匀染。梅风地溽,虹雨苔滋,一架舞红都变。谁信无聊为伊,才减江淹,情伤荀倩。但明河影下,还看稀星数点。

2.1

这两首词结构上蛮相似。它们都用了很多行内韵,一方面,韵密声美,另一方面,这些步步生莲花的韵让词句紧凑,想来流播之后,歌女们也不好自为增损,把整饬的音步变成散板。一唱就仿佛有作者在场,为她按箫管,拨筝弦,把曲子控制在他的意图里。歌女自己都不想任意发挥了,万一她也迷醉于这些韵脚呢?

几乎每一句都对应:用相同的对偶相同的句式起首,过片都收在“彼此”上,换头都讲对方的来信,煞尾都用景语结。还小异于“空余满地梨花雪”“断肠院落,一帘风絮”那种为昔人艳称的余味不尽,明确地用“我见”领起。

两首词都有微妙的怨气。和《瑞龙吟》“知谁伴、名园露饮,东城闲步”一样,美成与妓女的恋情,理所当然地掺杂不信任。“因郎憔悴,羞见郎招”是对方很好的借口,接上“旧巢更有新燕”也就顺畅;“空见说”,或是怅恨于“误约乖期”,各自憔悴,或是,压根就不信对方说的话吧。所以才有“谁信无聊为伊”,知无谓而不得不如此的感慨。

而更重要的结构相似性,是两首词都有不明示的时间变换,让后世评家意见歧出,引人研味。

2.2

《忆旧游》的上片:

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坠叶惊离思,听寒螀夜泣,乱雨潇潇。凤钗半脱云鬓,窗影烛光摇。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晚,两地魂消。

顺着词句顺序来:“记”领起,则回忆的内容是两人共同在场时的情事,大概是分别时候吧。“秋宵”连到“坠叶”,第二韵看起来与第一韵仍是同时同地;“离思”意指行将分别的惆怅。“凤钗”应“浅黛”“红铅”,应该还是一时一地。过片“渐”字领起,暗竹敲凉、疏萤照晚,还是秋宵景象,到此为止,景物全是连贯的,那么过片“渐”字的意思好像就是,整个上片都在记录分别那晚的事情——然而最后一句是,“两地魂消”。什么时候,两个人不在一块了?

逆推回去,可能“凤钗”句,已经是周邦彦在想象分别之后的伊人了。再逆推,可能“坠叶惊离思”,已经是分别之后,想念着伊人的那个周邦彦。但也有可能,只是过片的“渐”才是一断:蓦地物是人非,却用渐字反振。现实时间里,分离是个过程,“渐”字是实写;在词的时间里,才是物是人非,顿惊伤别。

没有时间提示,只有“记”“渐”两个领字在一头一尾,细读来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是周词的朦胧效果,甚至有可能是作者有意的朦胧化。下片煞尾写到如今眼见的春天景物,更要人去逆读发现,上片结尾处的“两地魂消”就是过去,而词一开头是过去的过去。仿佛这首词的作者有两个下笔时点,一在煞尾,一在过片。

2.3

《过秦楼》

水浴清蟾,叶喧凉吹,巷陌马声初断。闲依露井,笑扑流萤,惹破画罗轻扇。人静夜久凭阑,愁不归眠,立残更箭。叹年华一瞬,人今千里,梦沈书远。

空见说,鬓怯琼梳,容消金镜,渐懒趁时匀染。梅风地溽,虹雨苔滋,一架舞红都变。谁信无聊为伊,才减江淹,情伤荀倩。但明河影下,还看稀星数点。

明代有人评论这首词是“平平铺叙”,而在清真词经典化之后,在晚清人眼里,此词满满是跌宕起伏。抄些陈洵的解读在下面:

换头三句,承“人今千里”,虚。“梅风”三句,承“年华一瞬”,然后以“无聊为伊”三句结情,以“明河影下”两句结景。篇法之妙,不可思议。

通篇只做前结三句(叹年华一瞬,人今千里,梦沉书远)。自起句至“更箭”,是去秋情事。“梅风”三句,又历春夏,所谓“年华一瞬”。“见说”三句,“人今千里”;“谁信”三句,“梦沉书远”也。“明河”“疏星”,又到秋景。前起逆入,后结仍用逆挽,构局精奇,金针度尽。

在这个解读里,《过秦楼》下笔时的“现在”是在过片(前结)的“叹年华一瞬”,开头的“水浴清蟾”和煞尾(后结)的“稀星数点”一是回忆,一是想象。故曰“前起逆入”“后结逆挽”,完全不是平铺直叙。比较起来,《忆旧游》收在夏景上,犹可辨别;《过秦楼》头尾都收在秋景,更饶迷离恍惚之致。就好像周邦彦有意这么写,把《忆旧游》的时地共变压缩进《还京乐》的现在感。粗看起来,仿佛是隐藏了时间,变成平铺直叙的赋法;然而照陈洵细致的解读,这种压缩实则突出了时间,“赋法”也从时间不必在场,演化为如同传统的景物切片,时间的切片也被容纳进赋中。

跳出来简单看,这首词无非是按事物发生的顺序写,只不过延伸了跨度,貌似不必像陈洵说的这么“精奇”?但这是我们在陈氏的精读里走过一遍才看出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词里的时间流转与现实的时间流转相同,本就是可异的事。从下笔时所在的时间,也就是现在,开始一首词,才是正常的传统的次序。而《过秦楼》去掉时间提示,把这个“现在”放在整首作品中间,前有回忆,后有想象,令人初读不觉。也要人不能光看表面,还要追踪下笔时的顺逆来反复阅读,才解得出它的构造。

3

再读更了不起的《花犯》:

粉墙低,梅花照眼,依然旧风味。露痕轻缀。疑净洗铅华,无限佳丽。去年胜赏曾孤倚。冰盘同宴喜。更可惜,雪中高树,香篝熏素被。

今年对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飞坠。相将见、脆丸荐酒,人正在、空江烟浪里。但梦想、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

这首词的时间构造是:现在,过去,现在,未来,想象未来对现在的回忆——试比较柳永《浪淘沙》:

梦觉、透窗风一线,寒灯吹熄。那堪酒醒,又闻空阶,夜雨频滴。嗟因循、久作天涯客。负佳人、几许盟言,便忍把、从前欢会,陡顿翻成忧戚。

愁极。再三追思,洞房深处,几度饮散歌阑,香暖鸳鸯被,岂暂时疏散,费伊心力。殢云尤雨,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

恰到如今,天长漏永,无端自家疏隔。知何时、却拥秦云态,愿低帷昵枕,轻轻细说与,江乡夜夜,数寒更思忆。

昔人谓挪用前人有三法,偷句、偷意、偷势,这两首词都把《巴山夜雨》的结构展开成一首长调。“现在”像是时间流里的韵脚一样被反复押着,正所谓“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

但再接一句陈洵的评论:

圆美不难,难在拙厚。

如此美丽的词何来的“拙厚”?与《忆旧游》《过秦楼》相比,这首词完全立足于下笔时的“现在”,加上了大量时间提示词,是向柳永风格的一次回顾。和其它宛转朦胧的周词比,自然显得拙重了。

然而,诗歌中的“现在”是一种虚构。我们都知道,一首诗可能要隔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成;即便是一挥而就,它也可能被反复修改,有所增删。《花犯》可能是周邦彦一动不动面对着这株梅树格物似的写完的,当然更有可能,煞尾处“但梦想”才是现实中周邦彦落笔的那个“现在”。也因此,结尾处对那树梅花的回忆不是周邦彦的“想象”,而是他的实际经历;反倒是整首词中“韵脚一般”的“现在”,是他从回忆中提炼出来的。“现在”是一个句子,一首词是一条时间流;词由句子搭建而成,而句子在词中意义彰显。现在与时间流的关系也是如此,它被一种整体的力塑造,也在整体的把握中被突前,被虚构。这也是《花犯》虽然回顾了柳永《浪淘沙》却也推进了一步的地方,柳词中的现在与写词时的现在更可能是同一的。而在周词中被虚构的现在,更明确地展现作者之力。

4

在布局工夫之外,是不是别有提示呢?

也许我们是通过诗词的朦胧,再造了情的朦胧。而诗词中微妙的时间构造,也呼应着情的构造。

“情”字本有“实”的用法。也许古人本能地意识到,每个人的意向才是最真实的东西。所谓“必得其情”,既要还原当时当地的外在情景,也要还原那时那地参与者的心情,才算重拾了真实。为后人艳称的古诗的质直,也与真实的简洁性呼应着。但随着“情”被瞄准,以及外来的分析技法比如佛教的引入,就可以或者说,情的复杂性被展开,或者说,情被增添了复杂度。而在复杂的视野里,情和时间一齐变得虚幻朦胧。

在周邦彦的长调里,情基于回忆,基于时间来构造,而不是当下现成的东西。王国维致憾的“自然神妙处”,正是韦、冯、晏、欧词中那种与古诗相近的当下现成。但可惜地,也许人在时间历程中,必丧失当下现成的天真。而用回忆,用一种与自然的纵浪大化相逆的方式,来重历时间,反而成了最自然的钟情之法。尽管用真切、强烈来衡量,如今的我们也似乎总是认为当下现成胜过回忆与建构,总是留恋着不能重返的乐园。因为“历史不会重复,但能押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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