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暗暗唾弃自己过后，她礼貌道谢：“麻烦你了。”

“没事，”程千舟淡然收过外套，顺手放在后座，随后开车门，“走吧，到了。”

顾初晴忙不迭下车跟上他的脚步。

在经过一段路后，程千舟停在一排墓碑的入口处，没再往前走。

“你走进去，最里面就是你家里人。”

他自觉没有跟着过去。

他想，顾家人应该不会想要见到他。

但没关系，等他重新跟初晴和好后，到时他会以名正言顺的身份来拜祭他们。

至于原不原谅，那就等他和初晴过完余生，再下去请求吧。

连续挨着的三个墓碑上，刻着同样的立碑人：顾初晴。

顾初晴心脏狠狠揪起，下一刻目光很快被另一处吸引过去。

她看见立碑日期赫然是同一天。

她含着眼泪不明所以地蹙起眉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林嘉盛跟她说的，她父母是因为火灾去世，可妹妹是过了几年后才得重病才去世的。

这样的话，那立碑日期之间应该有相隔。

可为什么……

都会是同一天？

除非，父母之前并未下葬。

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张年轻女孩的怒吼——

“别提爸妈！你不配！”

“都是因为你！……爸妈的骨灰现在还在殡仪馆的存放处！”

“……顾初晴，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也是拜你所赐！”

第20章

那声音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只有几句让她痛彻心扉的话清晰流出。

顾初晴狠狠皱起眉，再去细想，头就跟要炸裂一般疼痛起来。

尖锐的耳鸣在她耳迹响起，让她根本站不稳。

怎么回事……

什么叫都是因为她？难道家里人的死，跟她有关吗？

顾初晴捂住头，看向墓碑上的那几张家人的黑白照片，心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叫她喘不上气来。

“爸…妈…妹妹……”

顾初晴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可她哭得越难受，脑海里却越空白。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只剩下心底最深处的本能反应。

头部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先是心口沉闷，再是肝脏拧结般疼。

最终她脸上血色一点点失去，额头冒出虚汗。

眼前天旋地转，她险些以为自己要死去。

她坚持不住身子往后倒去，却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初晴？！”

程千舟眼里是明显的慌张，他将人打横抱起就朝外冲。

顾初晴晕晕乎乎看着他奔跑的侧脸，半睡半醒间，她隐约记起一段模糊记忆。

好像……

很久之前，他也这样焦急抱着她跑过。

“你别睡！坚持一下！马上就送你到医院！”

男人此刻的声音跟她记忆中重合。

不同的是，记忆中那抹侧脸是年轻些的。

那似乎是他们的初见。

不知怎么，顾初晴脑海升起这个念头。

下一刻，就再无意识。

她陷入了梦境。

说是梦境，可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有强烈的真实感。

几乎让顾初晴分不清梦和现实。

在梦里。

十五岁的她因低血糖晕倒在路边，路过的少年正好将她送入医院。

醒来后，她对救命恩人一见钟情，说着要以身相许的玩笑话来调戏他，可他大概是面子薄，又寡言少语，被她调戏也只是薄红脸说不用。

真可爱，她想。

他陪着她等家属时，还不忘看课本，显然是个乖乖好学生。

见她醒来已经无碍，他便收拾好课本说：“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

“别呀！”顾初晴叫住他，声音清脆甜美，“就陪我等到我爸妈来嘛，不然我一个人多无聊呀！”

他沉默站在原地，似乎在斟酌。

最后他抬眼对上少女清澈的眼眸，不知怎的，原本准备要拒绝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他重新坐回去，嘴硬说：“那就再等一会儿。”

得到想要的答复，顾初晴眉眼弯弯，笑得更灿烂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兴致勃勃问。

少年一板一眼：“程千舟。”

“我叫顾初晴！”她喜滋滋自我介绍完，紧接着又问，“你是哪所学校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海城一中。”

依旧是极其简单的回复。

顾初晴笑得更开了，又有些疑惑：“我也是一中的，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可能没见过你？”听见这话，程千舟无奈地看了眼手表，叹气，“拜你所赐，我今天转学第一天就旷课。”

原来是转学生。

顾初晴眼睛乐得只剩下弯弯的月牙状，她抬手拍拍少年的肩膀，大言不惭——

“程千舟没关系！以后在一中，我罩你！”

对方瞟她一眼，拧起眉头告诫：“搞校内帮派是不对的。”

“嗯？”

顾初晴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笑得直不起腰，差点把手背上的针动得出血。

对方看着她笑，憋了一会儿，也跟着露出笑容来。

少年少女的融洽时光只有初见这短短一个小时。

在顾父到来的那一刻，少年的笑容一瞬凝固。

他将顾父表示感谢和友好的手狠狠拍开——

“早知道她是顾家人，我压根就不会救她！”

第21章

心脏骤然收缩。

顾初晴从梦境猝然惊醒，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神情一片茫然。

眼角还有晶莹的泪光。

鼻腔窜入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儿，她转动头部，看见紧紧抓住她手正闭眼休憩的程千舟。

他额头上碎发被汗水浸湿，眉头紧皱，神色之间满是紧张。

顾初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如果她刚刚的梦境是真的，那她和程千舟之间……

她动了下。

程千舟当即睁开眼，慌张关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没事……”

顾初晴不自在地将手从他掌心收回，撑着半坐起来。

手心一空，程千舟眼底闪过失落，但很快被他掩盖过去，他再次问：“要喝点水吗？还是想吃点什么？”

“不用，”顾初晴还是摇头，深深望着他片刻，她还是沉声开口问他，“你跟我……之前是什么关系？”

程千舟身形一震。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许久过后，她听见男人嘶哑低沉的嗓音说——

“我们是夫妻。”

——我们是夫妻。

程千舟一句话，让顾初晴脑海完全宕机。

她做好了他们可能是以前交往过，又或者是暧昧过，等等各种假设，可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说他们是夫妻！

顾初晴被震惊到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她盯着面前的男人许久，也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意味来。

最后，顾初晴叹了口气，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程千舟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协议递过来，“这个。”

“结婚协议”四个字映入顾初晴的眼中。

她一瞬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有人随身把这种东西带着啊？！

可很快，她的目光在签字那栏确认，这笔迹……确实是她的没错！

有一丝异样在她脑海里划过。

然而顾初晴没能抓住，她总觉得这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程千舟略显低落的语气传来：“我不会拿这个绑着你，所以你不想认也没关系。”

“我……”顾初晴一时语塞。

程千舟又说：“那天我们原本是要去领结婚证的，可是你突然失踪，所有人都跟我说你死了，我不信，可我没想到你是被有心之人带走藏起来了……”

“你别胡说！他们不是坏人！”

虽然不知他话的真假，但顾初晴下意识维护老师。

程千舟脸上露出受伤之意，他垂下眼眸：“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相信我，但是没关系的，我会用事实告诉你答案。”

顾初晴不觉皱起眉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明知不该问，可她还是下意识出口：“什么事实？”

程千舟没有当即回答她，只是低头在平板上摆弄什么，随后递给她，上面都是她过往的履历，每张得奖合照上都有顾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