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老了十岁。

锥刺般的痛意渗进她的心，让她难以呼吸。

秋风将白幡吹起，除了十几个士兵身罩粗布衣站着，没有任何人前来吊唁。

天色渐渐变暗，苏汐羽就这么默默的望着府前的萧瑟，如同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她很想进去，可她也知道，自己过去只会害了苏家。

苏汐羽微微抬起头，天空的黑暗好像融进了她的双眼，她只知道在失去意识前，将军府白的刺眼。

风吹着淡青色的床幔，烛火摇曳。

苏汐羽醒来时，只看见封玄奕冷着脸坐在榻上。

“苏汐羽，你不要把我的耐心当做仁慈。”

封玄奕睨了眼床上枯木般人，心中划过丝莫名躁意：“路是你自己选的，落得现在的结果只能怪你自己。”

话落，他起身决然离去。

苏汐羽紧抓着床沿，身子轻轻颤抖。

她与封玄奕，到底是姻缘还是孽缘？

自己满心的想和封玄奕细水长流，可哥哥却忠骨永埋黄沙，若她与他们一同出征，也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悔恨、悲愤和自责占据了苏汐羽整颗心。

苏家儿女流血不流泪，可即便她如何强忍，眼泪却还是不争气汹涌而出。

苏汐羽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来，只有偶尔一两声如同小动物受伤时的呜咽传出。

次日一早。

她穿上如同在苏家时的素衣劲装，拿上封玄奕在新婚之夜给自己的休书，大步离去。

踏入封太傅的院子时，封玄奕正好请安出来。

四目相对，他最终还是同她擦肩而过。

苏汐羽苦笑，也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背后的封玄奕停下了脚步。

他转目看着她的衣裳，眼底闪过丝不悦，随即又被更大的烦躁掩过。

踏入封太傅的书房，苏汐羽直接跪了下来。

“你这是作甚？”封太傅眉头紧锁。

“封家儿媳苏汐羽，自请下堂。”

第五章

听见苏汐羽的话，封太傅目光路过丝诧异。

他默了良久后沉下脸：“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想置封家于不仁不义之地？”

苏汐羽还没回答，只听封太傅又道：“不过你也算不得玄奕的糟糠之妻，封家更没有下堂妻，亡妻倒是有。”

闻言，苏汐羽眸光一震。

“你既不愿再为封家儿媳，我便为玄奕择一平妻，也好延续我封家香火。”

封太傅语气从容，似是早已做好打算。

在朝中，他和苏天阳向来不和，更不中意苏汐羽。

若不是为了牵制住苏家，他怎么会牺牲封玄奕的姻缘求皇上下旨赐婚。

而苏汐羽终于恍悟，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不过是皇上联合封家，对苏家张开的网。

她攥着休书站起身，讽笑:“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

想到刚刚离开的封玄奕，苏汐羽忍不住去想他是否也是这场阴谋的谋划人之一。

挥去这残忍的猜测，她决定找封玄奕谈谈。

他若真要娶平妻，自己便做回她的将军小姐。

苏汐羽寻至封玄奕常去的泉音诗社。

一踏进诗社，苏汐羽便见中庭里，封玄奕正与一女子对饮品茗。

翩翩公子，浊世佳人，所谓天造地设说的便是他们了吧。

苏汐羽僵在原地，顿觉自己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才等到封玄奕出来。

当看见苏汐羽，封玄奕脸上的温和立刻消失:“你怎么在这儿？”

苏汐羽看了眼庭内面容秀美的女子，扯开嘴角:“她确实是你平妻的不二人选。”

封玄奕一愣，眸光骤冷:“你胡说什么？！”

见苏汐羽不语，他眉宇间凝起不耐：“苏汐羽，你闹了这么多天也该够了。”

“我闹？”苏汐羽苦笑反问：“只因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让你们满意，所以在你们眼中，我只是在闹？”

她失神的模样让封玄奕心生烦意：“行了！你有话就直说。”

苏汐羽抬眸望着他，声音清晰坚定：“我要你，当着太傅的面休了我。”

霎时，封玄奕黑了脸：“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巴巴求皇上赐婚。”

苏汐羽一愣。

她还没问及此事，他反倒将错先推到自己身上。

“我没有。”苏汐羽辩驳道。

封玄奕冷嗤：“苏家人独你在京城，赐婚前两日你又曾进宫面圣，不是你还是谁？”

那次进宫，她明明是担心爹和哥哥，所以去请缨出战。

可皇上并未应允，谁知道赐婚突至，她也猝不及防。

“我那是……”

“够了！你的说辞也只有你自己是真是假。”

封玄奕扔下一句话，径直离去。

苏汐羽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怅然。

许久，她才迈开腿回了太傅府。

在看到几案上的笔墨后，苏汐羽提笔写下“一副黑棺夜接亲，嫁来只配做亡妻”。

将军府，书房

苏天阳正擦拭着刀，不断的咳嗽让他手连连打颤。

柳馥兰端着药走进来，一脸担忧：“爹，您大病未愈，真不能再出战了，我去求皇上……”

“不可。”苏天阳打断她，沧桑的眸中满是牵挂，“皇上对苏家早有忌惮，你冒然去求只会惹火上身，你在家好好照顾宇儿……”

他顿了顿，沉叹一声：“还有汐羽，让她好好做个封夫人，平平安安生活。”

柳馥兰眼眶一涩，却也只能含泪点点头。

柔然卷土重来，朝中无人请战，苏天阳只好重披盔甲上阵。

纵然他征战多年，可已至花甲，又重病缠身，如何抵挡的了来势汹汹的敌军。

离开书房，柳馥兰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唤来丫鬟：“去备轿。”

丫鬟见她换了身衣裳，不觉一愣：“少夫人，您这是去哪儿？”

“太傅府，找汐羽。”

第六章

在听柳馥兰说出苏天阳出征的事后，苏汐羽捏着茶杯的手一紧。

“嫂子放心，我定不会让爹孤身一人冒险！我这就去找他。”

说完，她毫不犹豫气什么回了将军府。

现在的将军府早已失去了从前的庄重威严，萧瑟如枫。

刚换上盔甲的苏天阳见苏汐羽突来回来，还未开口，便见她“咚”的一声跪下。

“爹，让我同你一起上战场。”

苏天阳愕然，可望向缓缓走来的柳馥兰，心中了然。

看着苏汐羽眼中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坚毅，他妥协地点点头：“后日辰时三刻，安定门外。”

苏汐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心间淌过丝喜悦。

这一次她不仅要保护好爹，还要报杀兄之仇！

回到太傅府，苏汐羽将自己十五岁生辰时，苏天阳送的白色盔甲和苏景辰送的剑拿了出来。

她细细擦着锋利的剑从，思绪渐远。

沙场刀剑无眼，若自己有去无回，倒真如了封太傅的愿，她苏汐羽成了封家的亡妻。

而皇上也不会再有忌惮了。

可想到这些，苏汐羽心底五味杂陈。

他们只顾朝堂斗争，可曾想过苏家兵败，偌大个李朝又该怎么办。

苏汐羽深叹了口气，起身朝封玄奕的书房走去。

自那日在诗社外与他争论一番，两人已经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了。

书房中，封玄奕瞥见案前洒烟裙的一角，漠然不语。

看着那双从不曾有自己的墨眸，苏汐羽心生苦涩：“玄奕，能否与我做一日夫妻？”

封玄奕蹙眉：“两日前你不是还要我休了你么？惺惺作态，让人不耻。”

刀子似的讽刺扎的苏汐羽手心发抖：“十二年来，你真不曾对我有一丝真心吗？哪怕只是一刻。”

十二年，就算捂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心。

封玄奕并未立刻回答。

诗社中的清玉也问过他，就连他也曾自问。

而他的犹豫似是隔了苏汐羽一丝希望，让她眸光渐亮。

“从未。”

可封玄奕决然的两字，生生将她所有的祈盼击溃。

他放下书，眉眼薄凉：“我反倒要问问苏小姐，你纠缠了我这么久，还不够吗？”

苏汐羽紧缩的眸子颤了颤，心中支撑了多年的信念一轰然坍塌。

“够了……”

她垂眸，缓缓后退。

得到这样的答案，真的已经足够了，足够让她安心放手、安心离开。

看着苏汐羽落寞的背影，封玄奕覆在案上的手慢慢紧握。

他重新拿起书，却烦躁的再看不进去一个字。

出征之日，秋风瑟瑟。

安定门外，枯叶随风飘零，周遭空旷而死寂。

身穿盔甲高束长发的苏汐羽呆呆站在城门下，面色苍白。

守门兵卒站得笔直：“苏将军大军是在昨日卯时离京的。”

苏汐羽握着剑柄的手陡然一松，心底五味杂陈。

爹还是骗了她……

她着一身盔甲走在街上，惹得行人频频相顾。

上一次被他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还是在她十四岁时背着落水昏迷的封玄奕去找大夫，可苏汐羽却觉今日的自己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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