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她撩起 T 恤。

　　林鸳鸳第一次看见了它的全貌。

　　还被一大块透明薄膜包裹着，但仍旧能看到精致的全貌，羽翼从她突起的脊椎骨一侧长出来，每根羽毛都像带着生命，下一秒就要展翅飞起来。翅膀上缠绕着带刺的荆棘玫瑰，还有点点星光蕴藏其间，令人眼花缭乱的细节汇集成一个浩瀚的宇宙。

　　林鸳鸳转动身体，从各个角度欣赏背上的纹身，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长出了翅膀，虽然只有半个。

　　“怎么样？”顾垵问，不知道怎的，他有些紧张，说出的话都有些磕绊：“你……你喜欢吗？”

　　林鸳鸳扬起脑袋，眼睛眯成两道新月，笑容绽放在脸上：“喜欢的。”

　　顾垵松了口气：“太好了。”他看林鸳鸳还在不停地左右欣赏，甚至掏出手机递给顾垵：“帮我拍一张。”

　　顾垵帮她拍好，又拿出新买的拍立得，让林鸳鸳站在墙边拍了两张。照片缓缓地吐出来，在等图像显影的时间里，林鸳鸳问起了注意事项，顾垵给她讲解：“戒酒戒辣戒油，最近火锅就别吃了，还得按时上药。”

　　他把一小管黄色膏体拿出来交给林鸳鸳，林鸳鸳愣了愣，问：“我自己涂不到怎么办？”

　　“那当然是我给你涂了。”顾垵说，他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显得非常正人君子，林鸳鸳也就没深究这个“那当然”是怎么个意思，她心思已经飞到了别的地方，比如今年夏天一定不能清一色的 T 恤衫了，她要狠狠穿吊带和小抹胸，让每个人都看看她的翅膀。

　　第二天上班，林鸳鸳心情好到爆炸。

　　虽然工作内容还是这么枯燥，给过来的需求还是这么混乱，J 姐还硬拉着她八卦最近怎么不见她男朋友，但这些都不能影响她飘飘然的好心情，她甚至能冷静又得体地回答：“分了。”

　　J 姐露出惊讶的表情，更加卖力地打探着：“为什么分呀？谁提的呀？是不是因为房子啊？”

　　林鸳鸳没理她，自顾自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理好之后累成一小摞包在怀里，霍地一声站起来。J 姐被她反应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不敢说话，林鸳鸳本想直接走，但为了表明态度，还是说了一句。

　　“姐，我实在不喜欢在工作场合被打听私人问题，咱下次下班再聊，可以吧？”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朝目瞪口呆的 J 姐挤了个媚眼，从她面前走过去，去了文印室。

　　复印机卖力工作的间隙，她就留在那靠着墙休息，回想方才的一幕，她简直要为自己呐喊鼓掌了。

　　“林鸳鸳，你真棒啊。”她小声地夸着，内心满满的满足感。

　　原来做出改变并不那么困难，只需要一个心态上的小变化，再加一点点勇气就够了。

　　林鸳鸳想，到底是什么让她发生了这样的改变呢？她从原来萎缩虚伪又怯懦的自己，逐渐向一个真实大胆洒脱的人转变，需要看人眼色，担心周围气氛的情况也越来越少，她的大脑可以用来思考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而不只是用来读空气。

　　背上的纹身阵阵隐痛，即使她看不见，她也知道象征自由的翅膀就在那里，总有一天，她会让所有人都看见。

　　林鸳鸳把打印好的文件收好，要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 Lisa，点个头打个招呼就要离开，又意外被 Lisa 喊住了，她把林鸳鸳带到没人的开水间，向她透露了一手消息。

　　“公司要业务调整，可能会优化掉一批员工，但你平时工作一向努力，很少出问题，老板找我谈过，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换个岗位。”

　　林鸳鸳一愣，不过倒是没有特别慌，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说意外也不是完全意外，公司效益走低，加上大环境稀烂，奖金从三个月一发变成一年一发，这些都是危险的信号，只是林鸳鸳没想到摆在自己面前的，竟然还是个选择题。

　　“什么岗位？”

　　“就还是一些支援性的岗位，工作内容除了你现在做的，可能还要参与其他部门的活动，包括线下策展和一部分的销售。”

　　Lisa 刚说完，林鸳鸳就听懂了，领一份薪水做 N 个人的活，真正的职场大冤种。她第一反应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脸上表情也比较僵硬，闭着嘴不吱声，Lisa 也看出来她的态度，开口之前她也想过会是这个反应，但出于对这个属下的喜爱，她还是多说了两句。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这样调整不接受，但鸳鸳，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外面好工作也难找，我们这个年纪，未婚未育，又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能在一家公司平稳干着就不错了，况且只是一时的调整，等盈利上来了，你还是可以调回去的。”

　　林鸳鸳懂她的意思，但她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法违背本心答应，马上拒绝也觉得太武断，加上她在这家公司混了五年，稳定的收入和正常的社保给予了她一部分的安全感，让她可以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社会人，日日穿行在朝九晚不知道几的人流里。

　　但现在这种时候调岗，真的让她整个人从内而外都难受起来，变动意味着更多的工作，陌生的领域，未知的同事关系，她很感激这份工作和每个月固定的薪水，但同时林鸳鸳的内心又产生了一个疑问，那就是渴望自由的灵魂真的能被关在格子间里吗？

　　Lisa 看她仍旧不表态，也没有办法，该说的话她也都说了，只能拍拍她的肩：“不着急答复我，你先回去想想吧。”

同寝而眠

　　林鸳鸳带着这个选择题过了几天，她实在不知道一辈子干无聊的工作，和失业没有固定收入，这两个比起来哪个更可怕。

　　以前她从来没有这种抉择上的痛苦，身边所有人都是循规蹈矩的过日子，读书毕了业，该就业的就业，该考公的考公，该嫁人生孩子的嫁人生孩子，好像谁也没考虑过喜不喜欢的问题。

　　林鸳鸳很有自知之明，她资质虽然不算差，但肯定不是能在职场呼风唤雨勇攀高峰的类型，她只想做一颗螺丝钉。但既然是螺丝钉，风吹雨淋的，就总有生锈退休的那天，到那天她该怎么办呢？

　　林鸳鸳忽然焦虑起来，一焦虑就心事重重，工作效率大幅度降低。好在纹身店的生意并没有因为她的懈怠变差，反而随着气温变暖，逐渐有爆单的趋势。

　　负责统计当月营收的是林鸳鸳，她自然没什么不满，每天统计收入都觉得身心舒爽，仿佛这钱进的是她的钱袋子；但顾垵就不一样了，他在扛了一阵子的高强度工作后，彻底罢工，甩手不干了。

　　“太累了！我要休息！”他抱着枕头倒在沙发上，背过身去，把脸对着靠背，摆出一副消极怠工的架势。

　　林鸳鸳只好蹲下来好言劝他：“做生意哪有不累的，这个月财报出来会很好看，我要不要告诉你赚了多少钱？”

　　她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个数字，顾垵忍无可忍坐起来，咬牙切齿：“林鸳鸳，你是不是掉钱眼里了，我才是这里的老板吧？”

　　林鸳鸳一想也是，她都快把这事忘了，但还是不太服气：“你开店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谁告诉你的，赚钱只是顺便。”顾垵睨了她一眼。

　　林鸳鸳不解，顾垵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当然是因为我喜欢纹身，钱不钱的再说。”

　　林鸳鸳愣了愣，随后羡慕地叹了口气：“说明你没生活压力。”

　　顾垵笑笑，眉峰微挑：“你要这么说，我也不能反驳，总之确实没什么大的开销，钱这个东西，够用也就行了。”

　　林鸳鸳不同意：“怎么叫够，哪有够的那天？”顾垵看她皱着眉头较真的模样，知道她又要开始钻牛角尖了，便站起来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传单递给她。

　　“这什么？”林鸳鸳一脸莫名接过来。

　　“樟市要办一个露营音乐节，就在鸾山，当天还有市集，我报了个摊位，我们去出摊顺便玩玩吧！”顾垵表现出难得的兴奋。

　　林鸳鸳没参加过这种活动，心里也不免好奇，加上近来烦心事确实也多，出去走走换换心情也好，就点头答应了。

　　既然是出摊，当然得卖点什么。

　　林鸳鸳思考良久，又参考了其他纹身工作室的案例，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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