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不是傻子，听得出来。

可那种失望感从心底一点点爬上来，像好几百只蚂蚁似的在上面啃咬。

到底，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沉默了好一会儿，沈寻才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点笑来：“说什么抱歉，我们不是朋友吗？”

既然她希望他们的关系就到这一步，那他就没必要戳破这层纸。

不然……真的是连朋友都没的做。

说完了，却久久没听到陆念离的回应。

沈寻抬起头，却见她的目光落在窗外。

然后，陆念离猛地站起身，丢下句：“我先走了，沈寻。”说完就离开了咖啡厅。

沈寻怔了好几秒，转头看向窗外。

只见对面马路的一棵树下，陆长乐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四目相对，陆长乐先垂下眼别开脸，抬步要走。

却看见陆念离从咖啡厅里跑了出来。

陆长乐一直在出神，陆念离都走到面前了还在怔着，但他下意识解释：“我没有跟着你，我随便走到这里的。”

他怕她又误会自己，刚刚应该一走了之的，在她看见他之前。

但实在迈不开腿，说不上是没力气，还是不舍得。

“我没这么说。”陆念离见对面走来一行人，拉着陆长乐的手腕往旁边避了避。

温热的手心在手腕上很短暂地只停留了一瞬，陆长乐慢半拍的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接着听见陆念离问：“吃晚饭了吗？”

“没有。”陆长乐摇摇头，心却飘了起来，声音也轻飘飘的。

他在期待着什么，又不敢继续期待。

但下一秒，陆念离说：“那一起吃吧，你想吃什么？”

陆长乐猛地抬眼，他看着她，整个人没有实感，脚下是漂浮的，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不敢相信，所以下意识问：“什么？”

陆念离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一起吃饭，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吃什么都无所谓。

陆长乐呼吸急促起来，就算现在是做梦也好，能和陆念离在一起就行。

最后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

陆念离把菜单递给陆长乐：“点菜吧，点一些你喜欢吃的。”

陆长乐口中那句“虾仁滑蛋”就停在了嘴边。

他看向她，总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但最后，他还是点了几道陆念离喜欢吃的菜。

两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沉默间，陆念离的手心出了点汗，心跳也久违地加速起来。

她本来想等影视剧拍完了再说的，但今天被陆长乐碰见她和沈寻，她觉得他一定会误会，想都没想就追了出来。

反正迟早都是要讲的，不如就干脆点，对大家都好。

“陆长乐。”陆念离突然严肃地叫他。

他一怔，本能往后退，害怕她说出一些他无法接受的话。

半晌，才艰涩地回答出一个轻音：“恩？”

陆念离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们可以殪崋试试。”

第七十七章

陆长乐整个人在一瞬间傻了。

他料想不到陆念离会说这句话，以至于完全没反应过来。

像踩在顶楼边缘，差一步就要纵身往下跳，陆长乐已经准备跳了，但衣角却被很轻地捏了一下。

其实那力道不足以拉住他，但偏偏勾起了他最后一点求生欲。

他回头，想看清拉住自己的是什么，可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

“你……”陆长乐知道自己在说话，但听不清自己的声音，目光难以聚焦，声音也很沙哑，“你说什么？”

“不要装聋。”陆念离淡淡道。

眼前的雾突然散了，陆长乐站在楼顶转过头看，看见拉住他的是陆念离。

二十七年前的陆念离，十一年前的陆念离，三年前的陆念离，全部都重叠在一起。

她说：我们可以试试。

心脏到这一刻才重新跳动起来，飞快加速，要冲破胸口。

陆长乐像一个溺水已久的人，终于得救，站在阳光下重获呼吸，但可能是氧气摄入过猛，他眼前一阵眩晕，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柠柠……”

陆念离很冷静：“我说试试，就是认真和你试试，如果可以就重新开始，如果不行……就算了。”

陆长乐努力地把她这段话听进去，一字一句，在脑海里进行分析。

他怕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

但思索了好久，他终于确认，陆念离是真的要和他试试，如果可以，他们会重新在一起。

陆长乐的一颗心像是从万里高空被抛下，眼看着就要摔个稀巴烂，可又被完好无损地给托住了。

不可思议。

见他久久不说话，陆念离微微皱起了眉：“我说的话这么难懂吗？”

陆长乐顿了下，声音带着迷茫：“如果这是梦怎么办？”

陆念离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很蠢，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下：“痛吗？”

陆长乐一怔，点点头。

痛的，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他的眼睛跟着疼起来，又酸又涨。

陆长乐深吸了口气，伸手抱住陆念离，双臂紧紧环着她，脸埋在她怀里，眼泪很快打湿她的衣服。

陆念离犹豫了会儿，才抬手，有些生疏地在他的背上抚了抚。

这种温存的寂静却没持续一会儿，就被她的手机铃声打破。

接起电话，是吴茜，让她回剧组。

陆念离应了声好，挂断电话时陆长乐已经松开她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留下，把这顿饭吃完。”她不容置否地说。

陆长乐有些不情愿。

陆念离叹了口气，伸手又拍了拍他：“等你吃完，给我打包一份过来，可以吗？”

“……好。”陆长乐点点头。

两人相视了一会儿，距离很近，但谁也没有主动要亲。

缓冲阶段，或许还需要点时间。

陆长乐将陆念离送到餐厅门口，有些不舍：“柠柠，我很快就去找你。”

陆念离想了想，冲他挥了下手：“过来。”

他朝她走了两步，还没开口，她踮起脚，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第七十八章

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但陆长乐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

不等他回神，陆念离已经转身离开。

陆长乐愣愣地摸着嘴角，整个人飘飘然，找不到北了。

回到餐厅的他已经没了心思吃饭，他对服务员说把所有菜都打包，就坐在那儿拿起手机想给沈寻发消息。

可字刚打出来一个，他就停住了。

沈寻是他的医生，可也是他的情敌，他是以病人的身份告知的，可沈寻会怎么想？

想了半天，陆长乐还是收回了手机。

他想，陆念离应该不会想他这样做。

……

陆长乐和陆念离在剧组一起吃完了打包好的晚饭之后，他就被赶回酒店房间休息了。

但这次不一样，他得到了她的房卡，回的是她的房间。

陆念离忙完回到房间后，看见陆长乐时还怔了下。

但很快想起来，他们现在在试试，房卡也是她给他的。

陆长乐走上来，递上一杯鲜榨的橙汁：“累吗？”

老实讲，现在的一切对两人来说都是陌生的，双方都在摸索着重新相处。

陆念离点点头，喝了口橙汁：“挺甜的。”

她走去卫生间洗澡，陆长乐还站着原地，然后也喝了口。

的确挺甜的。

和橙子无关，和人有关。

洗完澡，陆念离整个人趴到床上，有气无力：“我先睡一会儿。”

“不能湿着头发睡。”陆长乐去拿了吹风机，然后将陆念离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替她吹起头发。

陆念离勉强睁着眼，看着他的轮廓在昏暗中隐隐约约，突然说：“你瘦了。”

这句话本该在重逢的时候说，但直到现在才说。

陆长乐沉默了好一会儿：“是瘦了一点。”

这几年，说他瘦了的人太多，但只有陆念离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让他最难过。

他想诉诉苦，想说这两年的每一天都那么难熬，但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陆念离后面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连吹风机什么时候没了声音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时，她正要动，却发现腰上很沉，搭着一只手臂。

而她的脖颈后面，却传来温和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