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老警察家里住了两个月，八月下旬的时候，踏着火车离开了这座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高考的时候，她没有发挥好，成绩不算理想。但也够得上一个普通的一本。

　　报到那天，她看着身边朝气蓬勃的一切，几乎以为……她可以重新走进光明。

　　家教的兼职太受时间限制，她最终选择了画画挣钱。装饰画、油画、插画……但凡能接的活，她都接。

　　画画、上课，两点一线的生活。

　　如果不是那一天的意外，或许她可以一直平静地维持这种生活，直到毕业。

　　洪子涛的母亲在校门口拉住她的手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扣了顶难听的帽子——小狐狸精。

　　“你要死了，自己欠了钱就欠了钱。干什么来骗我家儿子啊！大家都来看看啊！你们名牌大学就招这种骗子进来？”

　　“妈！你干什么啊！”那个总是腼腆地问她周末有没有空的男生冲上前拉开了他的母亲。

　　周围的人群纷纷拿起手机，对准了他们。

　　中年妇女坐在校门口大哭大闹，学校老师得到消息飞奔着赶来将他们带到了教导处。

　　顾晚清打开手机，看着支付宝上多出来的十万动作迅速地转回给了对方，轻声道：“我没有向您的儿子要过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我打钱。”

　　坐在对面的女人像是又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大声咒骂着她。

　　“够了！妈，是我主动给她的！是我主动的！”洪子涛涨红着脸大喊。

　　疯狂的女人被儿子的喊叫惊住了，开始哭诉自己的不易，认定他向来乖巧懂事的儿子一定是被她迷惑了……

　　持续了一年的高强度工作和学习安排，让她的脑子在那一刻发出尖锐的鸣叫。

　　意识迷糊前，她只看到一片黑暗向她袭来。

第46章 退学还债

　　学校里，校门口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洪子涛在将他的母亲带回家后，给她发了一条道歉信息。她没什么搭理的心思，干脆告诉他：【洪子涛，我欠了五百万。】

　　五百万。

　　一个天文数字。

　　所有青春期的英雄主义都被这个庞大的数字吓得四散逃逸，洪子涛再没找过她。先前那些明里暗里打听她的男生也全都歇了心思。

　　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的大好年华，摊上一个身背巨债的女人。

　　顾晚清并不在意这些，她依然白天上课，晚上画画。每月定期给那些银行账户打钱。

　　大一下学期，老警察的妻子忽然打了个电话给她：“晚清，你叔叔他，他住院了。好像是不太好的毛病，我……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明显的无助。

　　顾晚清果断买了机票，飞回了S市。

　　老警察的小孩儿在美国读书，阿姨年纪大了根本熬不住白天黑夜的照顾。

　　她请了一个月的假留在医院，但老警察不断反复的病情让她根本无法安心回到学校继续上学。高昂的医药费尽管报销了很大一部分，也依然是他们无法承担的。

　　顾晚清一边自学上课的内容，一边拼命接单画画，晚上还要照顾人。

　　巨大的压力让她一下子清瘦了许多。

　　宋佳琪焦急地要给她打钱，顾晚清笑：“干嘛？想包养我啊？我很贵的。”

　　宋佳琪气得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你照过镜子没？就你现在这副尊容，谁要包养你啊！”

　　顾晚清敛了笑意，垂下眼眸：“宋佳琪，别给我打钱。你要是给我打钱，我就跟你绝交。”

　　“顾晚清你有病！”宋佳琪在电话那头大喊。

　　顾晚清从善如流地点头：“是啊，还病得不轻。”

　　期末的时候，因为她缺勤太多，又挂了许多门课。院里的老师找她谈话，她舔了舔唇，咬牙下了一个决定——退学。

　　老警察虽然已经出院了，但身体毕竟不如从前。S市太远了，她无法做到一边照顾老警察，一边兼顾学业，还一边赚钱。

　　反正……读书也是为了赚钱。

　　她现在的画稿已经卖到了四位数，比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都高。

　　退学，也没什么。

　　只是老警察不知道她已经退学了，总催着她赶紧回学校。她拗不过老人，给他请了个护工，又自己租了个房子，挑着放假的时段去看他。

　　之后的两年，她拼命地画画。插画师霁月的名号越来越响。

　　许多人说，她的画作很治愈，让平淡的生活也有了迷人的光彩，她本人一定是个很温暖的人。

　　没有人知道，她是在靠着这些想象的美好尝试着治愈自己。

　　为了尽快还清债务，她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大胆地向银行贷了款学着投资理财。之后，到牢里去看了顾国义，帮他申请了减刑。

　　在牢里的几年，让他整个人变得有些沉郁。见到她时，他拿着电话静了半天没有开口。

　　“爸，债我还清了。”

　　她的话像是触动了他的神经，那个高大的男人就那样在玻璃窗的那头低低地哭了起来：“晚清，爸爸对不起你。”

　　“没什么的。”

　　这么多年，她独自一人也走过来了。

　　五百万。

　　当年的天文数字。

　　她也拼着命地还清了。

　　“爸爸当时真的……太害怕了。”在外逃亡的日子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晚清，你弟弟没出生之前，我和妈妈是真心真意地爱过你的。”

　　顾晚清抿了抿唇，仰头眨了眨眼，轻声道：“我知道。”

　　因为当初被爱过，所以后来的不爱也更清晰。

　　“爸。”她看着对面男人的眼睛，笑了下，“你的养育之恩，我报了。”

　　以后，就不再见了。

　　她放下电话，起身离开。

　　男人的痛哭被挡在了厚重的玻璃窗后，无声无息。

　　……

　　顾晚清闭了闭眼，走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温热的气息让她感觉自己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低头笑了一声。

　　怎么过了这么久，这些记忆还是该死的清晰呢。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玻璃上，“咚咚”作响。她抱着小海狮站在窗前，静静地站着，像是放了空，什么也不想。

　　漫天雨幕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奔了过来。

　　公寓的路灯昏暗，却清晰地描绘出了少年挺直的身形。

　　顾晚清盯着那一抹光亮，觉得自己枯涸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在一寸一寸地填满。

　　她迫不及待地飞奔下楼，打开门。

　　少年的眼眸从湿发中抬起，笑着叫她：“姐姐。”

　　那一刻，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直接抱住了他。少年的气息带着股潮湿的暖意将她环绕，她贪婪地感受着他的心跳。

　　“噗通、噗通……”

　　罐子里的VC片一下子全部掉落了下来，一个个气泡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在一个小小的水杯里上演了一出惊天动地的海啸。

　　你来了。

　　真好。

　　林瑄愣了下，被雨淋得有些微凉的指尖轻轻搭上她的后背，慢慢收紧。

　　公寓的窗外偶尔有雨丝带着凉风飘进来，林瑄低头用下巴蹭了蹭顾晚清的脑袋：“姐姐，虽然我很喜欢你的投怀送抱。但是……再这么抱下去，咱俩怕是都得感冒呢。”

　　顾晚清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酥麻，有些尴尬地松了手：“那个，我去给你找一套衣服。”

　　她从他的怀里直起身来，打算上楼。

　　左手却被人缠了上来，少年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扣在她的指缝之中：“一起找吧。”

　　从你抱住我的那一刻起，我一秒都不想松手。

　　二楼的卧室是她绝对独立的空间。

　　除了宋佳琪，从来没有人上来过。

　　如今，她居然牵着一个少年的手带着他上了楼。

　　走到衣柜前的时候，顾晚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脚踢了踢他：“你……转过去。”

　　林瑄挑了挑眉，被雨雾淋湿的眼眸越发清亮，甚至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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