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涩:终是不得意 知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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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憾
夜凉如水,帐篷里重逢的温度降下来。
两人几句话沟通了目前的情况。
江凜与齐洹遇刺是真,齐洹引走追兵也是真,杀手屠村更是真。
村子里的族人们游牧至此,自然也有逃生的倚仗。只不过杀手们来得太快,只有齐洹和一个小孩子来得及从瀑布的藤蔓处逃脱。
「族人们以命相互,齐洹心中愧怍,如今却连为他们报仇也做不到。」齐洹说这话的时候,低垂的眉眼,嘴角也不见往常的笑意。
他真是很透了无能为力的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他只学会了在庙堂之上运筹帷幄,可如今他一身所学不仅没能保全自己,甚至阴差阳错之下给族人们带来了灭顶之灾,最后还是由族人们舍弃生命才护住的他。
「殿下,族人们的恩情,齐洹受之有愧……」他忽然抬头直直撞进她眼中。
谢杳杳下意识想去安慰他,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她猜到了一些,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说不出口,至少在如此脆弱的齐洹面前说不出口。
「齐洹在来的路上看过地图,知道这里有处峡谷,便不加调查就引着刺客往这边来,却不想我的失误,给族人们带来的却是灭顶之灾。他们本不该救我的,若不是我,他们不仅不会摊上这般灾祸,齐洹实在是这世上顶顶无止无礼、恩将仇报之人!」
似是再也忍耐不住,憋出青筋的拳头捶了一下床,木床搭建在石块上尚算牢固,发出闷闷的响声。
「爹爹!」
谢杳杳分辨出声音来自帐篷外,有些轻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她随即转身,恰好同掀帘进来的小男孩对视上了。
正是那个从瀑布爬下来的小男孩。
「你是谁?」
谢杳杳没忽视他凶狠的眼神和偷偷拿出的匕首,是只像狼一样的小崽子。
大概这几天就是由他照顾的齐洹。
「阿阳,不许放肆,快见过公主殿下。」齐洹沉声道。
一瞬间,他已经从方才的情绪崩溃中缓过来。谢杳杳默了默,她悄悄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不必,他照顾你多日也是大功臣。」谢杳杳的声音软下来,有几成是愧疚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不全是。
叫做阿阳的小男孩不说话,默默站到齐洹身侧仍旧是防备的姿态。
「他多大了?」谢杳杳有些拿不准,看身高比谢昀还略高些,有些稚嫩的瘦削可是眼神又坚定极了。
齐洹摸摸他的脑袋,「殿下问你话呢?」
「十一。」阿阳不不情愿地回答,大约是感受到身后齐洹不赞同的视线,他又加了句,「阿爸只说我是春天生的,别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谢杳杳笑着点头,拿出从江凜那里抢的糕点,「饿不饿?我来得急,只带了些点心你和齐大人先垫垫肚子,等我的人来了再一起回城里去,到时候叫人给你做好吃的。」
大约也是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阿阳在齐洹鼓励的目光下拿了一小块点心,咽了咽口水,又转身对齐洹道:「爹爹先吃。」
「阿阳先吃罢,吃完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等人来了我们便回去。」齐洹揉揉他的脑袋温和的笑。
生生叫人忘了那个失态的他。
2
阿阳几下解决了糕点,就出去收拾东西了。
帐中又只剩他二人。
「不是你的错。」犹豫再三,谢杳杳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情况紧急,你已经尽你所能,做出了最好的原则。朝廷不会忘记族人们的贡献,也必定会为他们报仇。」
齐洹好容易才梳理好情感,「嗯,谢殿下。」
静默了又一会儿,齐洹才试探道:「阿阳因我而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我答应过要补偿他,所以……」他的话没说完,面色不显,可是双手已经狠狠攥住了身下的垫子。
谢杳杳了然地点点头,她方才听到阿阳喊他「爹爹」时就猜到了。「先生若是不介意可将阿阳送到宫中来,阿昀与他同龄,应当能玩得很好。」这样,一来全了齐洹对阿阳的承诺,二来应当不太影响京都婚恋市场对齐洹的估值,一举两得。
「齐洹的意思是,想让阿阳同我姓,入齐氏宗谱。」齐洹郑重说道。这事儿没和她商量,也不知她怎么想。
她在意吗?还是不在意呢?
他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几分迟疑,心中不知坚定了几次才出声等待她的审判。
谢杳杳怎么想呢,大概就是可惜齐洹保不住他在京都婚恋市场的估值了。她原本想着若是阿阳由宫中养大,往后齐洹也不必担心他。如此,齐洹不仅能得到美名,还能和仕途一起晋升。
可若是将阿阳写进家谱,东齐律法,阿阳是能继承齐洹的财富和仕途的。不过若是齐洹多努力一点,稳进前三也不错。
咳咳,谢杳杳惊觉自己已经出神得离谱了。
「先生高义,」谢杳杳轻咳一声,「不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年眼中的光芒闪到了心上,他怎么忽然这么激动。
「先生子嗣,我本不该置喙,只不过齐夫人那里先生怕是不好交代。」
齐洹一愣,随即颓然躺在床上。他在期待什么呢?
她若是介意、拒绝,那么他在她心中必定是不同的;可她如今的态度……
罢了,左右她还是为自己考量的。自己在她那里也不至于一文不名。
见他颓然,谢杳杳想要安慰,却忽然听得帐外传来马蹄声,想来是她的人到了。在阿阳的帮助下谢杳杳收拾好了齐洹的东西,只是天色已晚,谢杳杳决定休整一番,待天色一亮就回去。
她出来带的人不多,军中尚有奸细,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只是她忽略了,为什么不趁着夜色遮掩直接回去呢?
她穿过来之后一向是分外谨慎的。
3 故
漆黑的天色将将被晨光撕开一缕的时候众人便出发了。
谢杳杳将城中的事情同齐洹又说了一遍,如今江参军带的大军应该快到了才是,她得提前把不稳定的因素都扼杀。
「江凜回城的路上被一个医女救了。」她似是有些调侃地说起这事儿,遥遥冲城墙之上的江凜点点头示意。「她既然医得好江凜,医术应当不错,你的腿稍后也可叫她再包一包。」
齐洹被射伤了腿,不知道是否伤了骨头,谢杳杳不同医术所以只是让属官为他包扎了一番。
不过,属官的技能往往都广而不精,还是叫医师再看一看才好。
齐洹沉默地点点头,好看的眉头皱褶出一座小山峰,叫人疑心是鼻梁的延续。
「噗嗤」谢杳杳被他纠结的神情弄笑了,「齐大人怎么了,就医问诊罢了,竟比阿昀的课业更让你头疼么?」
前方的城门被打开发出沉闷闷的声响。
江凜亲自迎出来了,身边并没有纪明月。
谢杳杳本不报太多希望的,不过没瞧见纪明月,她的心情倒也变好了许多。
「公主殿下,齐兄!」江凜亲自出城来迎。
按照他们的「剧本」,负气出走的她自然是不会理会江凜的,不过交换了个眼神,谢杳杳命属官亲自带齐洹去包扎,还亲自分了自己的人给他差遣。
于是她身后齐洹疑惑地眼睁睁瞧着江凜被落了脸面,而自己似乎待遇好得过分,竟像是故意气人似的。
「殿下回来了?」纪明月出声的时候,谢杳杳正快马往里走,被忽然出现的她挡住了路只得迅速拉紧缰绳,马儿受到牵制前蹄在空气中蹬了几下才险险落到地上。
谢杳杳几乎是在马儿落地的一瞬间就回头狠狠瞪了江凜一眼,「大将军真是好得很,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罢不顾追上来的众人,打马离开,这回纪明月没敢再拦。
「阿凜…」不过她明显没打算轻易就这样算了。
江凜面色沉沉,还是嘱咐纪明月给齐洹看伤口,自己追谢杳杳去了。
显然是没有瞧见齐洹幽深的眼神。
厚重的帐篷里发出闷闷的响声,引得众人纷纷往那边瞧。却只瞧见公主的侍从们侍立着,默默低头,没人敢进去。
很快就有人打听到,公主把太傅大人寻回来了,只是在进城门的时候,同纪神医打了一个照面。
再联想到前两天公主正和将军大吵了一架,言语之间竟都是些「你怎么敢把一国公主当妹妹」的话,众人心中有此勾勒出一个爱而不得却又醋意横生的曲折故事。
不过他们这么想,谢杳杳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下去吧。」江凜沉声散了帐篷前的侍从们。
帐篷里的谢杳杳没说话,却狠狠砸了一只瓷器,地上土层厚重,两者相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江凜只得拱手,「殿下,江凜求见。」
他没散了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的兵士。
好半晌才得了一声,「进。」
江凜皱着眉进去,「殿下可有受伤?」地上都是碎瓷片,江凜抬手止住谢杳杳朝他走来的脚步,一面俯身清理,一面悄声道:「怎么扔得这样近,伤到怎么办?」
「在南边不是做过多回了吗?怎么还是没有准头。」
谢杳杳有些心虚,「许久没有砸,手生了。」
江凜无奈看她一眼,只得高声道:「微臣帐中的东西都教您砸了大半,公主可发泄够了?」
「不过砸了你几个杯子几个花瓶,你若是心疼本宫陪你就是!」谢杳杳边说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碎瓷片,狠狠朝外砸去。
碎片四散,最远的恰好落在帐帘上,露出一片黑色衣角。
「殿下,那是御赐的东西!」江凜似乎是急了,高声道。
「御赐的?那就是我谢家给的!」谢杳杳好容易找到一片地方歇歇脚,「你知道是御赐的就好,皇恩浩荡,你受不了也得受。」
「殿下!」声音里包含了伤心、愤怒、失望,情绪递进,叫人不得不也心疼他一些。
谢杳杳冲他赞扬一笑。「那纪明月的事情,你可想好怎么同我解释了?」
「我好好一个皇家公主,你看不上,却去喜欢一个来路不明的医女。江凜,你这脑子打仗打糊涂了不成?」同样饱含情感,江凜只好憋笑看她。
被狠狠瞪了一眼也不生气,堪堪憋住笑。「纪姑娘端庄大方,是江凜爱慕于她,还请公主别声张害了女子的名声。」
「江凜!」谢杳杳狠狠说道:「我可是皇家长公主!」
「是,臣知晓。」他倒是不卑不亢。
「纪明月来路不明,又是能恰好在西晋的围追堵截中救下你,单单这一点她就不是你认为的弱女子!」
谢杳杳存了提点他的心思。可旁人听来却不是这么回事,只以为她是醋了。
毕竟这么多日,纪明月的医术得到了验证。在军中也渐渐有人愿意同她相交。
同一国权势在握的长公主相比,一个军医可是再弱小不过了。
「可是殿下没有证据。」江凜一面给她清路,一面皱眉沉声道。
「你!」她没了声音。
一时间空气都凝住了。
的确,江参军的可疑和纪明月的身份她都没有证据。
「江凜,终究会有结果的。到时候你站哪一边?」说完,径直走了。
虽然还没有结果,但是江参军的队伍迟迟不到,确实足够让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