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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献给上岭村男人的一曲悲歌,或一杯甜酒 知乎小说

分类: 散文  时间: 2023-05-31 02:54:24  作者: 大熊 
后记:献给上岭村男人的一曲悲歌,或一杯甜酒 知乎小说

《蝉声唱》完成了,我跨时两年的小说,在秋风萧瑟中休止键盘,像一台揪心的戏剧落下帷幕。

失去父亲的悲伤,仍淤积在我的心房。他是在我未完成这部小说时去世的。他的骨灰至今仍寄存在青龙岗。在他未入土为安之前,我的哀思也无处安放。他的魂灵或许已到达天堂,或许还在我身边。怎样都可以,总之父亲在我心中是永久的存在。如今我越是看不见他,他的音容在我心目中却愈加清晰。

小说还是要写,就像生活还要继续。

更何况我的这部小说,父亲差点是全程的见证者。事实上初稿完成的时候,他还活着。可是我还要改,改了还要再改。父亲没有等我改完这部小说就走了。他走时像是很安详,或许是因为他和所有的子女都见了最后一面,也或许是因为医院给他使用了镇定的药。谁知道他有没有痛苦呢?父亲一生都是坚强和达观的人,即使大半辈子都是病魔缠身,但我从没见他喊痛。这个上岭村的男人,是上岭村最伟大的男人。

《蝉声唱》正是献给上岭村的男人的,是献给上岭村男人的一曲悲歌,或一杯甜酒。虽然故事里没有我的父亲,甚至真实的上岭村的男人也没有在故事里。唯一真名实姓在故事里的樊家宁,他的故事大半是虚构的。但是这部小说的后记,我必须讲真实和真正的上岭村的男人。他们其实也是小说的一部分。不讲他们,这部小说的意义达不到最大。

我要讲三个男人。

第一个男人是樊家宁。他是我的本家,扯远一点我可以叫他堂哥。我读高一的时候,他读高二。那年月高中是两年制。樊家宁高中毕业不久就当兵去了。那是 1978 年 12 月,樊家宁应征入伍,是我们上岭村唯独的一个。我们菁盛乡跟他一起入伍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罗梦迂,另一个我记不住姓名了。他们三个人入伍的欢送会,我去了。他们胸前的大红花,戴在各自往日穿的衣服上。我插在敲锣打鼓的人群中,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因为看上去他们的确很光荣。在那个年代,只有政审和身体都合格的人才能有那样的荣光。那时候我还想,如果一年后我报名参军,政审一定是存疑的,因为我父亲和母亲的原因(什么原因我后面会提到)。所以他们能参军,我羡慕是有道理的。我以欢喜和凝重两种心情送走他们,回学校继续念书。那年的雪居然下到山下的学校里来,被我们触摸。而往年的雪都停留在山顶上,白白的一片,让我们观望而已。那时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兆头,恰恰相反,我觉得来年我一定能考上一所学校,至少是技工学校。

之后不久的一天,我在家,忽然望见河对岸的公路,驶过几辆解放牌的汽车。车上站满了人,所有人都兴奋地呼叫。后来我知道那是隔壁金钗乡支前的民兵。

再不久,战争爆发了。我天天看着报纸,都是胜利的消息和英雄的事迹。我记得最深的一位英雄,他叫岩龙,是个普通的战士,却是神枪手。他一下子干掉了几十个敌人。但是有一天,他胸前挂着一副缴获的望远镜,被敌人以为是指挥官,不幸中弹牺牲。我开始为我的堂哥樊家宁担心。

过了些天,乡里通知学校师生去参加追悼会。在乡政府的操场,我看到的两张遗像,并不是我的堂哥樊家宁,而是另两个与他一同参军的我菁盛乡中学的校友。他们的遗像还是穿着便服,说明他们连军装照还来不及拍就上了战场。我还记得名字的罗梦迂,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有一副好嗓子,他的歌喉我认为后来的刘欢、孙楠也比不上。但是他牺牲了,不到二十岁。

又过了些天,几辆解放牌汽车又从我家河对岸的公路驶过。是支前的隔壁金钗乡民兵回来了,他们悄无声息,人数也比去的时候少了。我继续担心我的堂哥樊家宁。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堂哥樊家宁活着回来了。他只是负了伤,臀部被弹片削去了一块,复员后被安排在乡供销社,当工人。他上班时我见过他一面,他在卖酒。我上前和他打招呼,他没有理我。他对待其他人话也很少,非说不可才说的样子。我估摸他还在被战争的硝烟笼罩着。我问他至亲的人,他在战场上都经历了什么?他们说他什么都没告诉,只知道他在的部队是战地救护运输队,他是专门收尸的。我顿时毛骨悚然,再不敢去见他。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我先分回菁盛乡中学工作。我在菁盛乡工作的一年,只远远见过他一次。他踉踉跄跄,像是喝醉的样子。但是我听说他结婚了,生了孩子。

后来我调走了,十多年没有回乡,也没有回上岭村。我每年都回上岭村是 2007 年以后的事情。我每次回上岭村,也没有见樊家宁,因为他在另外一个屯,而且那个屯在高山的 后记:献给上岭村男人的一曲悲歌,或一杯甜酒 知乎小说加载中...场里,我不上去,他不下来。我只是知道他下岗了,妻子还和他离了婚。就在 2014 年,我回上岭过清明节的时候,才知道他不在了。他从山上下来,就在我们上岭村的码头,跳河死了。

我难受了好几年。一直到现在,每次回上岭过河,我就会想起他,仿佛看见他在码头边的石崖上站立然后往下跳,河水迸溅出巨大的浪花,像是一颗炸弹在爆炸。他的生命和命运就终结或沉没在那波浪滚滚的河水里。我真想写这个男人的生命和命运。

《蝉声唱》写作的初衷、动机或灵感,的确和樊家宁有关或来自他。我把他单独构思了很久,迟迟没有开始写。我觉得光写他一个人还不够,或者说光写人的苦难还不够,我还得在小说中倾注足够的温情。

就在 2016 年,我的叔叔樊宝明去世了。我十分悲伤,他是我二十年来去世的至亲的人。二十年前去世的我至亲的人是我的外婆,再往前是我的爷爷。他们的去世也让我悲伤,但过了那么多年,我的悲伤已变成了思念。如今叔叔去世,悲伤再次袭击了我,让我猝不及防。

叔叔樊宝明是我要讲的第二个上岭村的男人。

我在叔叔去世的当晚,在殡仪馆,用手机写了一段文字,复制如下:

叔叔,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在望州路 308 号——所有活着的人惧怕来的地方。安灵厅 6,我静静地守着您,怀念您。几天后,我还是在这里,送您起飞,去往没有疾病、倾轧、贫困、欺凌的天国。您在人世遭受的疾病、倾轧、贫困、欺凌的折磨,终于摆脱给源源不断步您后尘的人,像辛劳一辈子的牛,卸掉了沉重的轭。

您是我的恩人,叔叔。在我十五岁那年高考落榜后,在我在建筑工地卸水泥搬砖五个月后,您找到了我,把我带来南宁,在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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