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陈熹死死钳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一边，狠狠将她甩在墙上。

陈学兵老婆跪在地上，恨恨地盯着他们，眼泪在那张不再年轻精致的脸上肆流。

「你就不能放过他吗？我们是亲戚啊，你既然已经出来不用坐牢了，为什么要揪着他不放，把他送进监狱？」

「他只是一时糊涂，陈熹你一点情分都不留吗？」

他冷笑，经历这些，他也算真正看清了陈学兵一家的嘴脸。

他扯开她因为苦苦哀求而攥紧自己手腕的手。

「一时糊涂就让我背上杀人的罪名。」

「我揪着他不放？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是他犯的错就该由他承担错误。」

「是我不同情你们吗？他屡教不改，我顾念他需要养家糊口，一直留他在我那工作，他不懂感恩就算了，还做出投毒这种事，毁了他自己的工作，也毁了『喜乐』。」

陈学兵老婆一改之前的说辞，开始转向崔翠红，声泪俱下。

「崔姨，看在我们两家亲戚的面上。」边说，她边把年幼的儿子推到人前，「孩子还这么小，这个家没有爸爸，没有人赚钱养家真的不行啊！」

崔翠红也气红眼了。

「你还好意思说亲戚情分。」

「我每天担心阿熹以泪洗面的时候，我儿媳妇大着八个月的肚子四处奔走，人都瘦脱相的时候，你有想过什么亲戚情分吗？」

陈熹掰开了她紧抠住孩子肩膀的手，把他牵进屋，打开冰箱，让他挑自己喜欢的饮料。

「父母犯的错不该由孩子承担，陈学兵是法庭判的刑，我也无能为力，你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希望你能对他好点。」

「他进去了，但你有手有脚，你能赚钱养他。」

「……」

一场闹剧，以崔翠红叫来小区门卫把人赶出家门结束。

陈熹看着那个孩子，无助孤独的眼神，仿佛看到了那个很小被父亲抛弃的自己。

原来，陈学兵从来不是那个值得他惺惺相惜的对象，他也是他父亲那种自私彻底的存在。

隔着门缝，他牵了下孩子的手。

「你爸爸犯了错，但你要当你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有什么困难跟叔叔说，你不是想当乐乐阿姨的学生吗？要好好学习。」

得了孩子一句「叔叔，我知道」的回复，他才安了心。

-

办公室老师经常吐槽自己怀孕时，老公如何置身事外，尤其月份越大越辛苦。

怀孕临近九个月，离同学们高考时间越来越近，她除了睡觉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学校。

一次一次接踵而至的模考，学生们起伏的分数，班上不少人心理发生波动，面对高考，因为害怕失败，已然是半放弃的状态，她就一个一个人私下谈心，基础薄弱晚上还会免费帮学生补课。

每次下班时陈熹来接她，她已经累到多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每到晚上她因为肚子太重或者小腿抽筋失眠，他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半夜起来帮她按摩，又或者她晚饭吃不下，夜里突然饿时，他也会二话不说下床投身厨房。

上班时，他就扶着她送她到办公室门口。

每次产检，他都会陪她去医院，医生说她胎位不稳，最好临产的这一个多月居家静养，常来医院观察。

他帮她把这件事瞒着家里，也从来没有提出让她暂时离职或请假的说法，只是生活上照顾她的细节，比平时更为心细。

这天，他送她到学校门口，她要赶去另一栋楼开会，他们在大门处暂别。

他把太阳伞塞进她手心，顺便还有几个刚才特意路过早餐店买的茶叶蛋。

今天的早餐他费尽心思做了一桌，她又因为没食欲没吃几口。

一是因为工作压力，也有临近预产期，她能感觉身体的不适越来越严重的感觉。

赵禧乐低着头，表情略微沉闷，她反手牵住陈熹的手。

「怎么了？」

他低头看她，语气一如往常的温柔。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自私地为了自己，不顾孩子，也不顾你为我付出了多少。」

他笑，像是觉得她傻得可爱。

「老师和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

「赵禧乐你很厉害，到现在为止，两个角色，你都在勇敢努力地兼顾。」

「你是了不起的人，怎么会自私？」

再抬头，她望着他的眼睛，眼眶已然红了。

「是激素的原因吗？感觉我最近怎么这么敏感，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熹轻轻抱住她。

「这样的你很好。」

「我们都很爱这个宝宝，但没有必要因为他放弃一切。」

「高考很快就来了，一切都会顺利的。」

「……」

高考前，她让每个同学都将自己的理想分数和大学写在后面黑板上。

跟楼下的实验班相比，他们的分数确实「不堪入目」，学校也平平无奇，但十三班的每个人都斗志昂扬，在他们眼里，这也是他们为之奋斗的梦想，不比其他人缺乏热血。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挺着九个多月肚子，陪他们坚守到最后的班主任，用孙鸣浩的话说，数学打死也要考 100 分以上。

赵禧乐揪着他耳朵警告他，语数外要是不及格，总分没过本科线，从此跟他江湖不见了，吓得他最后几天抱着单词和语文古诗词，勤学苦读。

终于，盛夏六月的高考来临，一群朝气蓬勃的孩子终于要面对他们人生的第一次重大转折。

赵禧乐班上很多同学的考点是另外一所高中，把本校参加考试的同学交给语文老师负责，她到另外一所中学送考。

站在校门口，望着他们大步向前的背影，迎来送往，像看到了朝阳。

赵禧乐心中默念一句「加油」，感慨万千。

这大概就是教师这个职业的魅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带给他们知识和正确的价值观，在背后看着年轻的他们一个个迈向属于自己的未来，这就是最有成就感的事。

肚子里的宝宝轻轻踹了自己一下，赵禧乐扶住街边的路灯，踉跄一下，无奈地一笑。

这大概也属于甜蜜的烦恼。

电话响起，来自陈熹。

他说了八点过就来接她，果然很准时。

就在赵禧乐准备接通时，她看到校门口的两个同学。

他们穿着这所学校的校服，女生哭着攥住男生的手，无助和绝望铺满她清丽的脸。

「怎么办，我身份证掉在路上了，没有身份证，我怎么考试？」

「马上要进考场了，我死定了！」

男生紧皱的眉头未松分毫，却在几秒之后下定决心，坚定地回她：「你在这等着，我沿着你上学那条路帮你找！」

女生哭着摇头。

「你回不来了，进不了考场怎么办？」

「不会的，我一定回来！」

「……」

赵禧乐静静看着，忘了接电话。

夏日有蝉鸣，树影斑驳，他给她设置的一休哥闹铃，也在耳边缠绕不绝。

她好像看到很多年前，该死的一样的场景。

那是一辈子的遗憾，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要拼出一个完美的结尾，她却无能为力。

像被某种力量驱使，赵禧乐拒接陈熹的电话，回过神时，已经走到他们俩面前。

面对突兀出现的她，两人一时愣住。

她却笑得温柔，默默牵起女生的手，笃定地说：「别怕，我带你把身份证找回。」

看向那个男生时，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陈熹。

赤诚，炽热。

「你正常去参加考试，不用担心她。」

「你们能如愿考出自己想要的成绩，我发誓。」

「这一次，一定不会有遗憾。」

-

目送男生走进考场，她才放心地跟着赵禧乐往回走。

「确定是掉在路上，不是本来就忘记拿了吗？」

女生肯定地摇头。

「我家离考点有点远，十几公里的路程，坐来城里的班车前我从家要走一公里的路。」

「我确定我带出来了的，但是上车没十分钟我就发现口袋里的身份证不见了。」

「车上的人帮我找了个遍，并没有落在车上，只可能是来的路上，可能我为了买早饭翻口袋的零钱，那个卡套不小心掉出来了。」

「班车不能中途停车，我也不能耽误车上其他同学，就只能硬着头皮来考场。」

女生说着眼泪又往外冒。

「十几公里的路，掉在路上，离开考只有一个小时，怎么可能找得到。」

赵禧乐牵紧她的手，逼自己冷静下来。

「别怕，总会有办法的。」

话音落下，她见到不远处跟她同办公室的物理老师背着他儿子的书包从私家车上下来。

「赵老师，你也来送考啊。」

物理老师看到她热络地主动上前打招呼，赵禧乐像是看到了救星。

「孙老师，能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去十几公里外的地方吗？这位同学身份证丢在了路上，我们要赶在开考前找回来。」

物理老师面露难色。

「不是我不想帮啊，我老婆马上也过来了，我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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