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 知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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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个小村子,长出了几颗怪树,树的上面挂着人头,树的枝条混杂着残肢。
就像……一个人变成了一颗树。
1
我和摄影师大壮,带着老板的命令,远赴山区报道最近因为暴雨而发生的洪灾。
但是到达目的地之前,却在一个公路口被拦了下来。
几个蛮横的村民挥动着手里的锄头,拦住了去路。
做我们这行的,见的人和事儿多了,哪个不是老油条。
大壮很识相的递出了一包烟和几百块钱,陪出了一个笑脸。
「老哥,行个方便。」
结果为首的那个村民却一脸嫌弃的摆摆手,不耐烦的说了几个「滚」字。
大壮看了村民的表现之后,脸色变得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眼看事情要继续恶化下去,我赶紧摇下了车窗。
「三叔,我,江子。」
为首的村民打量了我几眼,拍了拍脑袋,说道:「原来是你小子啊,现在混的好了,也不知道回村里一趟。」
「哪有,哪有,都是工作忙。」
我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错,眼前的这个小村子正是我的老家,不过我对它并没有什么好感。
村子里的人对我家很不友好。
只能依稀记得当年爸爸外出打工,被爷爷罚在祠堂跪了三天。
还有城里来的妈妈,明明一直与人为善,却被村里的泼妇骂哭的场景。
还有眼前的三叔,当年把我从学校拉出来,让我去跟他儿子学砌墙。
都说荣归故里,但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父母离开这里。
说明了我此行的目的后,三叔还是没有放行。
他说我们要走的那条山路因为暴雨发生了泥石流,已经被堵住了,至少还要一周时间才能疏通。
碍于工作,我向三叔提出了在村子里先借宿几天,等到道路疏通之后,再做打算。
三叔面色为难,但是在我的再三请求下,还是同意了。
于是,我和大壮就和三叔他们进了村子。
一进村后,我就发现,村子本来的坑坑洼洼的土路都变成了平整的柏油路。
原本破旧的平房也都盖起了两三层的小楼。
真令我奇怪,这一个地处偏僻的小村子,怎么就突然富起来了呢?
我和大壮住进了三叔家里的空房间。
三叔临走时,很严肃的说:「江子,好好待在这里,别乱走,尤其别去后山的树林子。」
我不明就里,但是看着三叔严肃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
这可把大壮给憋坏了,不过这小子也有解闷儿的东西,拿着他的摄像机,对着窗户外面四处乱拍。
说是要记录什么乡村夜色,还一直赞叹村里的夜色美,还能看见城市夜晚所看不到的星星。
我在这生长了十几年,倒是没有什么兴趣看星星,索性倒头大睡起来。
谁知睡意刚刚上涌,耳边就传来了大壮杀猪一般的叫声。
「啊啊啊啊!江子,你看,后山那树上挂着的是什么?」
2
「妈的,你看着死人了?老子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我怒气冲冲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眼前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口的大壮,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摄影机。
顺着大壮的方向,我向后山那片树林对焦,黑压压的一片。
其中一棵树上有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随风摇晃,看起来……就像一颗人头!
真他妈是死人!
我顿时感觉脊背发凉,谁这么丧心病狂,行凶之后,把头颅挂在了树上。
稍作冷静之后,我赶紧叫大壮报警。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一个黑影钻了进来。
是被刚刚大壮惨叫声所吸引的三叔。
「大半夜的鬼嚎什么呢?!」
大壮指着窗户外面,声音发颤的说道:「大叔,后山的树上,挂着一颗人头啊!」
三叔一把抢过了大壮手中的手机,挂断了报警电话,轻描淡写的说:「你看错了,应该是那家孩子挂在树上的风筝,城里人就是大惊小怪,快点睡吧。」
说罢,三叔就背着手走出去了。
大壮呆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我也半信半疑,毕竟现在是晚上,看的并不真切,谁也说不准那树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二叔刚才的神态确实很反常,我能看见他不断跳动的嘴角。
那是三叔的老毛病了,他只要一激动,嘴角就会不自觉地跳动。
先报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罢,我掏出了手机,打算拨通报警电话,却发现手机没有了信号,大壮的手机也是。
妈的,村子里的村民纵然刁蛮,也不至于杀人吧?
如果真的是他们杀的人,那发现事情的我和大壮,会不会是他们下一个目标,我们两个的头是不是也要被挂在树上?
我顿时觉得脊背发凉,感觉紧闭的房门后,三叔正带着一群手持凶器的村民,打算干掉我俩。
我用力的拧着自己的大腿,让身体不再颤抖,恢复冷静。
我紧紧的攥住大壮的胳膊,说道:「大壮,这事儿古怪,咱俩不能坐以待毙,你有没有胆子跟我去后山看看?」
大壮思考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和大壮等了半个小时,听到了三叔和三婶那震天响的呼噜之后,便拿上了摄像机悄悄地出门。
村里的夜晚很黑,按照儿时的记忆,我和大壮终于跌跌撞撞的摸到了后山的树林。
大树的枝干和树叶在夜晚变成黑色,随着狂风摇摆,甚是诡异。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打开手电筒,向上照去。
透过层层的树叶和枝干,一个苍白的面孔映入了我的眼帘。
随风飘荡的头发和树上的寄生植物缠在一起,深陷的眼窝,干枯的面容,好像一具干尸的头颅。
更要命的是这个头颅的主人是村头的吴妈!
被杀死的是村里的人!
3
我和大壮赶紧摸黑用手机拍了一些照片,忐忑的回到了三叔家里。
翌日,三叔叫我们下楼吃饭,席间大家都神色平静,好像昨晚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不过,我和大壮的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而按照三叔的说法,是村里的基站因为暴雨毁坏了,还没有修好。
这下好了,警察进不来,我们也联系不到外界。
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外人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村子的村民手里。
三叔和三婶吃完饭之后,就拿了电锯说是去后面的树林去了。
电锯?
我不禁想起来吴妈那吊在树上的脑袋。
趁着屋里没人,我打算领着大壮去村子里转一转。
不过大壮似乎有些受到了惊吓,像一只困兽,除了房间,哪里也不想去。
我只好一个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村子这些年发展的真是不错,精致的洋楼,平整的马路。
只是不知道他们用来修村子的钱是哪来的,毕竟这是个很贫瘠的地方。
按照印象,我走到了村子的东头,小的时候,吴妈就是住在这里的。
她是个苦命的女人,刚怀孕就死了男人,孩子成了遗腹子。
现在人到老年,快要享福的日子,却被人把脑袋割了下来挂在树上。
到了吴妈家的院前,她的小平房也成了小洋楼。
我四处张望了几圈,确定没人之后,就翻了进去。
大门没有锁,我直接推开走了进去,里面的家具很少。
只有一些桌椅柜子,还有两张床。
其中的一张床上坐了一个身材妙曼的女人,正在叠着衣服,装进整理箱中。
那女人见我走进来,抬起头来,一张俏脸上有着点惊喜。
「江子?」
「你是?」
眼前的漂亮女人一下子叫出了我的名字,也令我一阵惊讶,我怎么不记得我还认识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招手,我识相的坐到了她的旁边。
她拉着我的手,毫不生分,叙起旧来,握着若柔无骨的小手,我的心脏一顿狂跳。
介绍完,我才知道她是颜颜姐,没想到女大十八变,竟然长得这么漂亮了。
颜颜姐是村里那个护林员王叔收养的孩子。
也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
现在是镇里园林管理局的特派员,最近一段时间才回到村里,比我早几天。
按照她的说法,是回来子承父业了。
我挣脱了她握着我的手,说道:「颜颜姐,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颜颜姐一脸的黯然说道:「我回来之后,就听村里人说吴妈进了山里,出了事儿,许是被野兽吃了,音信全无。吴妈小的时候总做饭,总给咱带一碗呢,这死了之后,连个墓都没有,我想着给她立个衣冠冢。」
被野兽吃了?明明是被人杀了,昨晚我还看见她的头颅挂在树上呢。
看来颜颜姐跟我一样,都被村民给骗了。
4
我跟颜颜姐一起给吴妈立了衣冠冢。
颜颜姐抱着吴妈的坟包抹着眼泪,我想起吴妈小的时候给我包的饺子,也感到有些怅然。
可怜的吴妈,死了之后,不光找不到凶手,连来吊唁的都是两个外人。
告别了颜颜姐后,天色渐晚,我打算再去后山的那片树林看看。
我气喘吁吁的到了山上,离着老远就听到了刺耳的电锯声和村民的喊声。
我放轻脚步,悄悄地摸了上去,四周已经堆满了很多切好的原木。
我躲在一堆原木后面,探出头去,却看见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一群村民围在一起,中间是几颗被砍下来的树。
那树,长得诡异莫名,树的顶端都挂着一颗人头,人头的头发和树的藤蔓纠缠交错。
树的树身上还有一些残肢嵌了进去,这感觉,就好像,这些树都是从他们的身体里长出来的。
那些头颅的主人我也都认识,有村长,有村委书记,都是村子里的人。
而三叔正手拿着电锯,嘴里叼着烟,神色自若的把那一颗颗头颅和树干分开,拎着一颗颗血淋淋的脑袋扔进麻袋里。
没想到竟然是碎尸杀人案,更没想到,三叔也是其中一员。
我抽了抽有些发软的腿,哆嗦着拿出了裤兜里的手机。
慌乱的输着密码,却好几次都因为手抖而按错。
好不容易打开了手机,我开启录像,记录着这一犯罪现场。
录了大约三分钟,我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看着电锯下血沫,树沫横飞的场景,我的心脏几乎像要跳出胸膛一样。
我赶紧站起身来,准备拔腿跑路。
转过身来,却看见我身后站着一个人,高大的身影像铁塔一般。
「五叔?」
话刚说完,我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我已经被捆住手脚,关在了一个地窖里。
地窖上面传来了三叔和五叔的声音。
「江子怎么办?终究是二哥的儿子,难道真的要做了他么?」
「当然要做了他,他已经发现咱们的事儿了,你难道想引警察过来么?你想断了全村人的财路?」
「可是,村长他们都死了,这难道不是报应吗,说不定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
「闭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死是活,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回去把跟江子一起过来的那小子抓过来。」
二人的声音渐渐消失,我的头绝望的撞着身后的墙壁。
都说血浓于水,没想到现在我的两个亲叔叔竟然要杀掉我。
我打量着四周,整个地窖除了白菜土豆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而我的手脚也被牢牢地困住。
里面的空气也稀薄的很,每次呼吸都像有一张抹布罩在我的嘴上。
这时外面下起了雨,在地窖里面,雨水砸向地面的声音,我听得格外清楚。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死了么?
我绝望地等待着死亡,外面的雨声却越来越大,扰的我心烦。
「妈的,臭老天,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就不能安静一点。」
我万念俱灰,鼓足了最后的力气喊出来,想最后硬气一次,抗衡无法改变的命运。
轰隆!
5
一般土制的地窖通常在挖通的时候都在侧壁上留下一个通道,作为挖地窖的人的求生口。
令我心烦的大雨灌进了地窖,竟意外的让陈年稀疏的土壤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头顶的黑暗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清凉的雨水混着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快要被憋死的我,大口地吸着空气,享受着劫后余生。
我从倒塌的地窖口翻出了一块比较锋利的碎石,割断了手上和脚上的绳子,顺着地窖口倒塌的土坡爬出了地窖。
看来上天又一次眷顾了我,不过接下来我该去哪呢?
这个村子的村口有村民把守,想出去是不可能了。
而我的两个亲叔叔都想杀我,村子里也没有值得我信任投靠的人了。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妙曼的背影。
颜颜姐!
颜颜姐和我一样是刚刚回到村子里的,还不知道村里那些杀人凶手的恶行,她们应该不是同伙。
只能孤注一掷了,先躲到她家,再慢慢打算,等村子里的基站修好了就报警去把那些凶手都抓起来。
想罢,我冒着大雨,按照儿时的记忆狂奔。
我记得之前颜颜姐说她是镇里园林管理局派来的特派员,而她的养父之前是村里的护林员。
那她应该还住在之前叔叔住着的那个木屋。
不久,我就来到了那座朴素的木屋,它破旧的样子和村里的那些小洋楼显得格格不入。
推开门,颜颜姐正在里面看书,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品。
颜颜姐看到了被浇成落汤鸡的我,有点惊讶。
「江子,这大雨天的,有什么事情么?」
我过去紧紧握住颜颜姐的手说道:「姐,你一定要救救我,村里出大事了,有人要杀我!」
颜颜姐先是觉得好笑,以为我是在开玩笑,直到她看见我惊恐严肃的表情,才渐渐的收敛了笑容,递给了我一条毛巾,让我擦干净慢慢说。
这时,三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颜同志,在家吗?」
听到了三叔的声音,我的身体不禁一震,手中的毛巾几乎掉到地上。
妈的,阴魂不散,三叔不会是发现了我的行踪过来抓我的吧?
颜颜姐听了三叔的声音,却指了指门外,欣喜的拽了拽我。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我在村子里最亲的亲人就是几个亲叔叔了,他们应该比自己可靠得多。
但是她万万想不到,想杀我的人就是三叔!
我冲颜颜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向里屋跑去。
我前脚刚进里屋,三叔后脚便推门进来了。
6
三叔手里大包小裹的拎了一大堆礼物,放在了门口。
「苏颜同志呀,我就知道你在家,这不是要过中秋节了吗,给你送点礼物来。」
颜颜姐笑着和三叔客套着,给三叔沏了一壶热茶。
茶叶被泡开,散发出阵阵清香,它的味道比一般茶叶香上很多。
我透着木门上的裂缝,将这一切都看的真真切切。
奇怪?三叔一个长辈怎么给后辈送起礼来了?
随着两人谈话的深入,我渐渐的明白了三叔为什么给颜颜姐送礼,也明白了为什么村里现在变得这么富有。
原来,村民致富的手段是后山上的降香黄檀树林,那是一种名贵的木材,但是已经濒临绝种,所以国家重点保护。
保护那片树林也是镇里派颜颜姐下来的职责所在。
但是没想到现在颜颜姐竟然跟那群村民勾结起来,在后山的树林乱砍乱伐,以此牟利。
两人相谈甚久,最后三叔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随后留下了一个厚度可观的信封便离开了。
颜颜姐则在外面整理着三叔送来的礼品,一脸笑意的数着信封里厚厚一沓的钞票。
这一切,都被门内的我看的真真切切。
我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脑海中仔细地串联了一遍。
树上悬挂着的人头,用电锯碎尸的三叔和五叔,接受三叔贿赂的颜颜姐。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海中渐渐浮现。
三叔和五叔联合一些村民靠着贿赂颜颜姐,受到她的首肯,去采伐珍贵树木,高价卖给商家。
而村长,村委书记和吴妈等一些正义的村民发现了他们的勾当,劝阻无用后,被杀人灭口,将他们的头颅高挂树上,杀鸡儆猴。
也就是说,颜颜姐和三叔是一伙的,甚至有可能参与了凶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