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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上的花纹好像是树木的年轮,姜冲无意识地伸着指头想去数,脖子仰起,有一种古怪的执拗感。
喻府大门洞里,姜冲和刘炜月都没有离开,还在焦急等待里面抢救的好消息。
但里面一点声音也没传出来过,刘炜月坐在台阶上,湿气让他整个身子都异常难受,被雨水泡湿之后,身上像刷了一层糨糊,枯等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忍不住了,看了一眼身后盯着门框出神的姜冲说道:「姜大夫,要不你再进去看一眼?」
姜冲被他这一声叫唤回了魂,下意识地哎了一声,对刘炜月躬身道:「喻师说得四个时辰,那肯定得四个时辰,刘大人少安毋躁,现在进去惹恼了喻师,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难道我们就这么枯等着?」刘炜月着急地站了起来,转圈想了半晌,「这样吧,有劳姜大夫你带着两个兄弟守在这里,一旦有消息了立刻来金碧楼禀报,我先回去协助将军办事。」
姜冲愣愣地点着头:「哎,也好也好,那我便守着。」
刘炜月点点头,朝身边的几名金吾卫说道:「你们守在门口,无关人等皆不许进喻宅。」
「喏!」几名护卫过来的金吾卫同声答应。
看着刘炜月远去,姜冲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门,探头往门缝里看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里面一片漆黑。
药房里面,喻柏杨凝神望着赤裸胸膛躺着的李雪萧。右手拈着一根银针,银针插在李雪萧的胸口穴道上,除此之外李雪萧头面和胸膛处还插着十几根银针,随着李雪萧微弱的呼吸而瑟瑟抖动。
喻柏杨不断提着银针,李雪萧体内似乎有一股气往上涌,过了片刻,喻柏杨猛地提起银针,那股气血涌到李雪萧喉咙,随着银针离体,李雪萧猛的坐起来,喷出一口黑血,随后又重重躺倒在床榻上。
喻柏杨这才松了口气,将银针插在针盒里,拍了拍手站起来,对正在煎药的童子阿松说道:「多加三钱鬼针草,等会分三次送服,等再吐一次血就能醒了,小子这条命保住了。」
阿松点头说:「知道了爷爷。」
喻柏杨点点头,背起手,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屏风后面,那后面原来还开着一扇侧门,通向后面的花厅,他打开门,提起旁边的灯笼,穿过一条短短的风雨廊,推开了花厅的门。
花厅里面灯火明亮,正中间的屏风后面坐着一个人,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人影削瘦,跪坐在榻上,上身笔直,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喻柏杨把灯笼放在地上,轻声开口:「救过来了。」
人影开口了:「爷爷,我总是有些担忧。」
喻柏杨说:「有什么可担忧的,不去担一些风险,怎么能做成事情。」
说着他走过了屏风,佝偻的身影走到了削瘦人影的对面,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说:「放心吧,死不了,你既然做了决定,就该义无反顾走下去,千万不能有所顾忌了。」
削瘦的人影说:「唉,总是对不起别人。」
喻柏杨轻轻哼了一声:「说什么对不起别人,谁能一辈子都给别人好。」
李云东闷哼了一声,睁开眼睛。
他和纪青衣此刻都躺在房间里,贺昭然坐在榻上闭目沉思,应当是金吾卫将他两人搬上来的。
听到了李云东的闷哼声,贺昭然睁开眼,起身走过来:「李兄,你醒了?」
李云东眼珠子一转已经回想起了前应后果,苦笑了一声:「东西丢了。」
贺昭然点点头:「是我疏忽,应当多派几个兄弟守住现场的。」
「就这么大的金碧楼,怎么感觉有一整个洛阳那么大,什么牛鬼蛇神都在场。」李云东用手背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想好好活着可真太难了。」
贺昭然沉着脸没有说话,就听到纪青衣也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们两人都被人袭击晕倒,此刻醒来,脑后还在阵阵刺痛,爬起来喝了点热茶才稍微感觉有些好转,李云东便将前因后果都跟贺昭然说了一遍,后者果然脸色有颇多懊恼,想也知道那玉瓶盖肯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否则对方不会冒着这种极易暴露的危险去强行夺回。
「一个瓶盖,到底有什么可值得被如此重视的?」贺昭然思量着说道。
李云东揉着后脑勺道:「也许上面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也许这种玉质极为特殊,要不然不会走这一步险招。」
纪青衣说道:「从后院到楼中距离很短,那人到底藏在何处,我们居然都没有察觉。」
李云东和贺昭然都有些沉默,金碧楼后门通向后院的距离确实不远,而那人当时应当藏在后门处的走廊里,但那走廊并没有可以提供藏身的地方,李云东走进来一眼可知。
「此间事,怕是没有贺将军思量的那般简单。」思考过后,李云东沉声说道。
「嗯?」贺昭然皱眉问道。
李云东说道:「将军一心想找出看到密信的人,但从之前的事情来看,恐怕密信的事情还在其次,这楼中还藏着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贺昭然马上明白了李云东的意思:「你是说咱们之前所遇到的事情,不光是因为密信。」
李云东点了点头:「恐怕是的。」
贺昭然沉吟着,随后摇摇头说道:「多想无益,无论如何,还是要将密信尽快解决,否则出了事,我担不起。」他此时早已知道金碧楼里面各路暗谍纵横往来,所谋的事情当然不止善德太监的迷信这一件事,但他职责所系,必须先把善德太监的事情解决圆满,而后才能再图后事。
「事已至此。」李云东诚恳地看着贺昭然,「那密信上到底写着什么消息,贺将军不妨告诉在下。」
贺昭然眉峰一凌,满含戒备地看着李云东。
李云东无奈地说道:「将军呀,知道了密信上的内容,便可以反过去推导对方的意图,天快亮了,咱们连一个小小的金碧楼都没能控制住,难道要等更多的人涌进坊中,越发找不到线索的时候才算完吗?」
贺昭然思量半晌,也明白李云东说得不错,但他转头看了眼纪青衣,站起来道:「李兄跟我来吧。」显然是不想将这个内容告诉她。
纪青衣有意无意地看了李云东一眼,两人之前有过谈话,李云东说,他会将消息告诉自己,但事到如今,连李云东的身份在她心中也扑朔迷离了起来,李云东起身,临走时对纪青衣眨了下左眼,表示一切看他。
跟着贺昭然走出房间,又折转进了先前李雪萧的房间里面,这里已经空出来,门口有武侯在把守。
「宿兄呢?」李云东左看右看,问了一句。
贺昭然推门而入,回道:「想必还在找那名武侯的下落,似乎在二楼。先前是一名金吾卫发现了你们被击晕在走廊中。」
李云东点点头。
进入房间,贺昭然从铠甲中掏出了那封密信,递到李云东手中,却不放手,盯着他说道:「李兄,我是相信你,才给你看的,万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李云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将军放心。」
贺昭然放开了手,李云东打开了密信,看到了上面那句话。
「七月初四,杨广欲行江都。」
李云东看了第一眼先一愣,过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这确实是一条重要的消息。但他还是疑问道:「将军,皇帝去江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单单这条消息这么重要?」
「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贺昭然说道,「先前两回去江都,是为了炫耀也好,为了表功也罢,都是轩架满载,龙舟浩荡,但此次前去,却是为了……」话到临头,他忍住没有将那两字说出来。
李云东倒也明白他的意思,轻笑了一声:「知道了。」
「所以皇帝此次并没有事先将消息透露出去,想必是要轻装简行。轻装简行有好处,却也有坏处。」贺昭然道。
李云东点点头:「明白,为了防止有人刺王杀驾。」
贺昭然点点头,从李云东手上将密信收了回来,放回盔甲中,说道:「李兄是聪明人,当知道这条消息的重要之处,也能明白我为何如此着急。此时李兄已经看过了消息,若是有失,恐怕逃不了干系。」
李云东笑着暗骂了一句,说道:「定会全力相助将军。」
此时,有人推开了门,是宇文宿。
看到李云东,宇文宿一愣,说道:「李兄,没事吧?」
李云东朝他拱拱手:「有劳宿兄惦记,已经无事了。」
贺昭然问道:「看样子宿兄是有收获了?」
宇文宿点点头,说道:「武侯二队果然少了一人,我已派人全力搜捕,但武侯不在金碧楼的封锁令下,只怕早已逃远了。」
纪青衣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