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局初现 知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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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在我出宫后下旨将璃娘接入宫中,依太后的性情,派姑姑去九皇上府上接人时必狠狠训斥了顿九皇子,训他府中不干净。
姑姑到底是宫中老人,能一瞬从我故作从容无意的话中想到主意,替太后分忧——要紧的人在身边最好,眼下虚弱的璃娘待在太后身边才最能阻了旁人下最后狠手的算盘。
转眼已是开春,我百无聊赖地在家中后花园闲逛。
春景无意,荷花池上拂来清风和煦。
走到某处,看见隐现绿芽的枝条前站着位灰衣青年,后花园很少有外人,我不免觉得奇怪,「何人在哪儿?」
灰衣青年转身,神清骨秀,犹如白鹤高洁,眼中有坚定的光。
他随即抬手躬身作揖,忙解释道:「无意扰小姐清净。」
我认得他,爹爹曾喜欢的那位学子王绎。
「爹爹此刻想来正在书房,公子可是迷了路?」我徐步走近他。
王绎放下手,有礼答:「太师在书房见卫少将军,命学生在此等候。」
卫凛来了?
我略垂眸,目光无意瞥见他手中的《左传》,须臾,含笑道:「爹爹常提起公子,今日一见,果真勤勉。」
王绎遂低头看了眼书,有些不好意思地客气一笑:「开春入学院试,前些日不慎染风寒,今日才抱书温习,实在羞愧。」
「公子谦逊。」
他一身简朴灰衣,却怎么看都是光风霁月。
难怪,爹爹会喜欢。
我思量地淡淡笑道:「君子贵其身而后能及人,是以有礼。」
他心中想到,意不在此,「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
我抬眸,看见王绎略微敛眉,说出的话两句不离国事,举手投足间不失礼数。
我微微有礼笑:「爹爹说得没错,公子是能成大事者。」
王绎显然讶异,继而惭愧,低声道:「怕是要有负老师教导。」
我想起那晚他说的话,真是个很干净的人。
「瑾瑜匿瑕,公子心之所向即是朝光。」
王绎目光倾我身,仿佛眼前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色,很快,他抬手作揖低下眼眸,忙道一句,「小姐学识过人。」
我略叹笑笑:「偶然看过几句话罢了,公子博学。」
他意会到而不揭开,「王绎明白。」
我点头作礼,他再躬身作揖。
回到庭院,亭檐下有卧椅,我扶座臂懒懒地躺下。
沅儿从身后疾步过来,规矩地道:「卫少将军已经离开。」
继续说:「卫少将军想与老爷做笔交易,他知道从前卫老将军对老爷多有得罪,如今卫老将军需在京养病,战事即起,卫少将军不久后便要离京,他想让老爷能多照拂卫老将军,以此交换的是——他愿为老爷差遣。」
我闭着眼眸,「爹爹怎么说?」
「老爷说,卫老将军为国效力多年,自然能在京颐养天年,无需照拂二字,卫少将军多虑了。」
卫凛这个由头颇无力,爹爹说的是事实。
卫翳留在京师,有一方与他靠拢,定会牵动另一方。
眼下他并无太大利用价值,只要他安安分分的,就能在京师「颐养天年」。
爹爹若答应他,才是自找麻烦。
我略蹙了蹙眉,卫凛还没有达到目的,他很着急。
沅儿约莫探晓我的神情,「卫少将军言辞恳恳,说得老爷脱不开身,老爷只好以考虑考虑暂时应他。
另外……小姐与十一殿下一同逛元宵灯会的事,已经传出。」
我睁开眼睛,缓缓喃道:「戏台子都搭好了。」
二
璃娘被接入宁慈宫后,九皇子查出事情真相。
九皇妃为得九皇子心意,趁机严惩下手的某位侍妾,又每日去宁慈殿求太后,太后耳根子软,很快就松了口。
终于在元宵节前日,九皇妃替九皇子将人接了回去。
外头下起小雨,我坐在屋中与自己玩握槊,棋盘上九皇妃走的步子比我预想的还精妙,刚刚好,差一点都会觉得不完美。
爹爹无时无刻不紧守自己忠臣的位置,无论他做什么,总是最无可挑剔的忠,他忠于陛下,其次天下、百姓。
陛下忌惮到最后无非是关于帝位,爹爹毕竟没有兵权。
我与景瑜在这时候还能心安理得地游玩灯会,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难成大器。
陛下便多了条冷落爹爹的理由——回家先好好管束女儿。
商议战事之事,爹爹屡次惹陛下不悦,陛下怕是要起旁的心思,谁让……澹台家与他的十一皇子分不开呢。
元宵这夜,景瑜出宫提前来到太师府。
我在房中换衣裳,沅儿挑了一件明艳的红衣,我转身抬眸见华美的衣裳,心绪微散,漂亮的红色,漂亮得又似乎少了些什么。
沅儿意识到,立马又转身换一件松蓝给我看,我这才收回目光。
红衣该是心中欢喜的时候穿才好看,我心中并不欢喜,更没有让我欢喜的人,不论怎样看,都不相衬。
景瑜见我第一眼,清高依旧,其实有点冷漠。
如此久了,有些外人觉得十一皇子大抵就是这样一个人。
元宵灯会乃除夕之后最热闹的日子,锦绣彩旗自晖山直连德武门,间隔流光熠熠的彩灯,晖色蜿蜒映亮长夜,烟火灿烂如坠星。
景瑜走上街表情有明显变化,嘴角衷心地弯了弧度,他负手潇洒享受周围热闹盛景。
我转眸见此,不由微微一笑。
景瑜似乎察觉到,奇怪看我,「你笑什么?」
我疑惑瞧他,「殿下自己高兴,不允许臣女笑了?」蹙眉无辜,「哪有殿下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景瑜是真的笑了一下,靠近我又故作严肃,「告诉你啊,我可不吃你装可怜这套。」
我忍不住略低首笑开,顺从地道:「是,殿下只吃别人的套。」
「你——」他直起身子,拿我无可奈何,逡巡我一遍,若无其事说:「不跟你这丫头计较。」
「殿下少给臣女惹麻烦,不就能不跟臣女计较了?」我后半句语调低下来。
景瑜再侧首看我,回头心虚道:「走走走,继续逛。」
他将退婚之事传得满京师都知晓的时候,没有想过我的名声。
我笑着装作没听见他方才的所有话。
街市游玩的姑娘手中都提着一盏图案精美的灯笼,我看了看四周,目光寻到一处架上灯笼精致的摊位。
我小跑过去,拿起他家一盏风景描绘得极美的灯笼,端详起来。
老板竖起拇指乐道:「小姐眼光真好,这盏灯笼上面的画啊是最难画的,也是画得最好的!」
景瑜走到我身旁,拿过灯笼——不出所料是他喜欢的。
「想要?」
我点点头。
景瑜掏出银子递给老板,自己提着舍不得给我。
我甚自然倏地抢过灯笼手柄,朝他笑弯了眼,「多谢公子。」
景瑜除了无奈无奈,还是无奈,只好偏头自嘲一笑。
三
很快便到了灯会最热闹的时候,京师所有的百姓皆或上街游玩或摆摊叫卖,望火楼上的士兵因人流而增加。
景瑜觉得人实在太多,此刻不如去湖边赏夜景得好,我闻声看他,他右手边的杂耍喷出一团火焰,似乎立即要烧到他身上。
我答应。
刚一转身,后头传来一声提着嗓子焦急喊的,「有贼,抓贼啊!」
景瑜同我遽然回头,街上的人因此开始变得拥挤且不知所以,有一穿着破烂的少年推开身旁人跌跌撞撞逃跑。
景瑜见此,没有半刻停留地冲上去抓那贼,我忙伸手拦他却只碰到了他衣袖,完了,景瑜在我前头,若危险于他身,我难辞其咎。
场面不容我片刻思索,我也着急忙慌推开身旁人群,寻着景瑜背影跑去。景瑜到底是有身手之人,不到一盏茶功夫,街上的人与摊位都因那不停焦急喊的「抓贼啊」乱了。
我没跑几步就被困人群,看着四周,紧蹙眉头心下一沉,又听见惊慌的声音。
「啊!杀人了——」
场面瞬间沸反盈天。
只见持剑士兵更着急地往这儿追来,抓人步调像宫中禁军。
河中倏然冒出手握大刀的刺客,耳旁响起受惊吓的声音,周围人有逃命地往后跑有逃命地往前跑,街摊的花灯被推倒,里面的火烧着花灯漫延到摊位。
「景瑜,他们在追景瑜……」我彻底慌乱,寻他的身影。
士兵被受惊人群堵得前进不得,遽然有一支箭射在我面前,我手心发凉。
人群惊慌失措的声音愈来愈大,有孩童哭了起来,片刻,一群刺客追到我面前,他们目光与我相对,似乎在确认自己要杀的人。
我退后一步便再也退不了了,推着人往旁边躲,挂着观赏灯笼的架子倒下来,砸中我肩膀,那刺客紧握着剑朝我砍来,却是猛地划过我手臂。
「啊——」我吃痛低声。
有刺客也被挤得散在人群里,回头,后方打了起来,哭声与惊慌声掺杂,我捂着手臂艰难地寻景瑜,感受到血不停流。
忽一辆马车朝这奔来,有人又高喊,「这马受惊了!」
我被人推了一把差点头晕跌倒,伤口疼痛难忍,全身发凉,一抬头,本想寻路,没承想刚好看见远处一张熟悉的脸,景瑜!
我瞳孔剧缩,好像只能看见一人,他换了身衣裳,分明看了我一眼。
下一刻,景瑜就不见了。
街上的混乱仍没有结束,我逆着人群朝他挤过去,可是就在此时,我不知被谁再次用力挤推一把,推上了恰好奔过,适才受惊的马后面车上。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滚进车里,头撞到车壁,渐渐地没了什么知觉,听不见外面惊慌的声音。
四
夜凉如水,喧闹惊慌声渐渐远去,似乎沉入深渊,黑暗中袭来一阵疼痛。
「啊——」我只觉疼若刮骨。
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来,艰难睁眼,眼前模糊出现一抹暖色,我努力看清,才辨出火光就有一沉稳有力的声音道:「别动。」
这声音像游历的侠士也像征战的将军,我疼得满身冷汗,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角发抖,侧首看见声音的主人拧眉在给我受伤的手臂缝针。
他缝完最后一针扯断线,动作没有停地来撕我裙角。
我被吓住,身体缩着推他手臂,「你干什么?」
他头也不抬,这点力气对他来说毫无作用,「包扎。」
还未等我反应他就已经撕了我里层白色绵裙角,给我包上手臂,这个离我极近的青年一看就知武功很好。
只是我的内心深处会让我忍不住害怕且提防着他。
他包扎完收回手,抬头打量我,柴火光静映他脸上,几点血迹,有一半阴影,那双眼睛真是似火灼亮而……狠戾寒冷。
「想必小姐府上今夜就会有人寻来,小姐不必害怕。」
我没有答话,低首缩了缩身体。
他提剑起身,去了洞外,在洞口坐下来,一手握剑身,一手搭膝。
夜色月光,一道墨色挺拔的影子。
良久,我低头埋在双膝间,想起灯会上的事,大概捋顺事情的经过,马车应当是冲出了城门,跑进城外这山林了。
柴火将熄灭,山洞中很冷。
我紧紧缩抱自己,再转头望着坐在洞口的影子,「多谢少侠相救……不知少侠大名,待我回府,定重金致谢。」
他淡淡地道:「一个走夜路的过路人而已。」
山洞又静下来,他与山林好似夜墨画,竟有些静谧心安。
我们都没有相互再说话,我想待太师府的人寻来,他应当还在这里,自可以答谢他。
我缩得愈来愈紧想给自己取暖,不知自己是睡还是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白茫茫一片。
爹爹在前朝我招手,我醒来看见,如得微芒,惊喜地跑过去,可是他却抱起小时候的景瑜,对他和蔼地笑,陪他游戏。
眼前场景温暖不已经,我想上前,才觉脚入冰寒,怎么也动弹不得。
人与笑声渐远渐模糊,我拼命地挣脱着桎梏,不知不觉泪流不止。终于微动可以跑过去,跑出两步又跌倒在地,什么也看不见,大雾茫茫。
「爹爹,爹爹……」我张皇失措,一声声喊他。
没有人听见,迷迷糊糊有人在高兴地说:「小姐,小姐醒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幔帐顶,一时没有清醒过来。
「孩子,孩子,」太后忙到我床前来看我,「可算是醒了。」
爹爹跟在太后身旁,两人心疼关切地看我。
我张张嘴,「太后娘娘……」声音很虚弱。
她含泪抚了抚我的脸,「可怜的孩子,在那样的地方还自己缝了伤口,保了自己一条命啊。」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忽想到,「景瑜呢?」
他们都不说话,太后起身对爹爹道:「好好照顾这孩子。」
爹爹恭敬答应,太后转身嘱咐我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其他事,就叹息着先行回宫了。
爹爹屏退下人,皱眉深叹,「十一殿下……失踪了。」
「什么?」我急得手撑着床要起身,「啊——」伤口一阵剧痛,又流出血。
「纭纭。」爹爹忙唤人来替我止血重新包扎。
景瑜失踪了,怎么会失踪?灯会晚我后来看见的人分明是他,他换了身衣裳,是去做什么?是早就准备好趁乱走。
大夫给我上药,我疼得下意识抽了抽手,看见手臂上缝得极好的伤口,想起山洞的时候。
救我的青年离开了,约莫是不想人误会。
五
爹爹讲皇上和太师府都已经派出许多暗卫去寻景瑜,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我蹙眉闭眼,「爹爹,我累了。」
爹爹欲言又止,愤恨道:「爹爹绝不会放过幕后主使。」说完他就起身要走。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问问他也不会惹什么怀疑,「爹爹,昨夜为何会有禁军?」
即便他不告诉我。
爹爹果然扯了一个谎,「天牢中有个罪犯逃了,混在灯会上。」
爹爹出去后,片刻,沅儿进来禀告昨夜的情况。
她语气小心翼翼,「昨晚天牢有个犯人逃了,陛下派禁军侍卫去追,但是,昨天晚上除了我们的人和卫凛派出的刺客外,还有两群刺客,以至当时场面混乱,也一时分不清敌我,便都打了起来。
卫凛的人被抓已服毒自尽,死的刺客里面也有不知是谁的人。」
想到重点,压低了声音,「对了,据回来的人禀报说,动手时有一波刺客招数像禁军侍卫,所以……所以没敢怎么动手。」
沅儿的声音愈来愈低,「没承想……把小姐弄丢了。」
我想到昨晚景瑜的脸,恐怕其中就有他的人,若再另一波人是皇上的人,皇帝是等不及了,用这种方式来杀我,再除掉爹爹。
一边派人刺杀,一边派人保护,是保护景瑜。
我握了握柔软的锦被,「去查一查昨晚做贼的那个小子,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十一殿下。」
沅儿颔首,「是……」踌躇道:「小姐,今日京师的消息,百姓间传十一殿下失踪是……是被潜在京师的北临密探抓了,现今又即将有战事,说北临这是……这是在示威。」
我谛视沅儿,这必是哪个拉踩景瑜的传出的消息,皇帝定已经怒不可遏。
景瑜,你以为只是个不重要的皇子失踪了,你从来没想过你的失踪,会给京师生出多大的乱子。
我掀开锦被下床,「给我更衣,备车,进宫。」
沅儿忙阻止我,着急道:「小姐,小姐你才刚醒,这伤……」
「快去!」
沅儿吓得怯怯地闭嘴。
这个被我买回来的小婢子还是很听话的,眨了眨水光的眼睛,转身立即去办。
眼下的情形,这场战是必打不可了。流言传出,北临便是欺负到了大周头上来。爹爹想劝皇帝不开战,无论怎么劝都是已无用,他的当务之急,只有找到景瑜。
春寒料峭,我进宫面见皇帝,他召我进殿,却是命内侍领我去无人的偏殿。
我在偏殿跪等,一直跪到暮色成夜月,宫婢深低头进来点灯,点完即刻默默退下。我也不晓得再过了多久,才又有脚步声,这脚步声很重,来者呼吸亦沉。
「臣女叩见陛下。」我低着头跪转身俯下去拜他。
一本折子被扔到我面前,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皇帝显然未消半点怒气,「皇子失踪,你九族的性命都不够担待。」
他在我面前踱步,「北临送来战书,说瑜儿就在他们手上,你说,」压势地道:「朕该如何?」
我急急思忖,「陛下万不能轻信北临人之言,十一殿下绝不可能落在北临人手中。」
皇帝比我清楚。
「陛下战事在即,十一殿下之事,必是有人借此扰乱民心,陛下或可假以十一殿下重伤为由,派太医日夜守于凌轩殿,而对外言北临密探伤我皇子,势不能忍。」
偏殿氛围静下,我悬着心等眼前这个掌控整个大周百姓生死之人说话。
良久良久,他道:「这些,是你父亲教你的?」
我默了须臾,略带哭腔道:「爹爹不想打战,不想百姓受战乱之苦,十一殿下之事都是臣女的错,现在事情变成这种局面,臣女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挽回一点大周百姓的心,陛下息怒。」
皇帝又是可怕的不言,约莫一盏茶功夫,他命我抬起头来。
他后面没再说重话,毕竟这也是他的法子。
景瑜失踪,那皇帝本可借着婚约拿捏的太师府也成了变数,服软才能让他感受到太师府做不出什么大名堂。
外头有关景瑜的流言自然不能传成这样,如此助长九皇子气焰。
陛下,并不希望他一方独大。
陛下若下诏告知百姓景瑜只是受伤,意可警告九皇子,其二,便是激起士兵士气,向北临寻仇。
沅儿搀扶我上回府的马车,坐在马车中,我缓缓擦掉眼角不重要的湿润,平静问她,「璃娘截到了吗?」
「小姐放心,卫少将军已经慌了。」
六
卫凛不出意料地让我失望极了,亦没有失望——他果然派人来伤我。
我与景瑜在街上遇刺,消息通达之人定立即会知晓,九皇子不会什么都不做。
卫凛这些日子对九皇子府了解甚多,九皇子被灯会上的事引走,他就可以趁机带走璃娘,更能趁乱将璃娘带出京师。
可是趁乱,璃娘落到了我手上。
今晚我又梦见了那夜的山洞,那个青年拧眉的模样,朦朦胧胧,手臂传来的疼痛感直延到心。
我紧蹙眉醒来,看见手臂上流了血。
沅儿端着水盆进来,见状忙过来要替我止血,「小姐又碰到伤口了。」
她小心仔细地给我换药,我闭上眼睛,继续睡。
「小姐,卫少将军来了,说来看小姐,还带了药来。」
我睡意未褪,「宫里有什么消息?」
「太后娘娘为十一殿下的事伤神,陛下命荣王妃在宁慈殿陪伴太后娘娘,荣王如今每日都被陛下安排了许多事,这场战,陛下打算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陛下哪里是命荣王妃陪伴太后,分明是将荣王妃囚禁在宁慈殿。陛下要御驾亲征,定要后方安稳,如此,就到了用爹爹来牵制荣王的时候。
谁让陛下断定,爹爹不会背叛他。
估计再过几日,陛下会恭请太后去行宫散心,命爹爹来保证太后的安全,更意在保证荣王妃的「安全」。
意在将荣王妃控制于手掌之中。
我睁开眼睛,沅儿替我换好药,将带血白帛放进盆中,血色洇开。
我叹息揉了揉额,坐起身。
爹爹没有空闲见卫凛,他正为景瑜的事焦头烂额,还要替皇帝打理出征后方。
这场战,九皇子会随皇帝一同去。
我起身着一件简单青灰素衣,前往暖阁。
卫凛负手望着竖窗外,拇指间摩挲。
我走到他身后,唤了他一声,他转过来,下一刻目光落在我手臂上,一点关切道:「听闻你受伤了?」
我缩了缩手,「一点小伤,」请他坐下,「卫少将军不必担心。」
卫凛想了好久,最终直接问道:「你都知道了?」
我想的话顷刻如哽在喉咙,良久才道:「应该算。」
他着急又心虚地表达真心实意,「我其实没想过……要伤你。」
利用算计我是真,只是那晚的事也没在他的掌控之内。
「十一殿下在哪里?」
他抬眼看我,「那晚没看见他,」
我看着再欲言的他,好像……有一种忽然手心发麻的难过在心底蔓延。
多年不见,身在每个人都满腹算计的京师城,不该将人想得太纯粹,才是最合情合理的事。
他做得没有错。
只是我有点难过,被他算计和算计的难过。
我淡淡地道:「你的人是在我手上,」
「她——」
我缓缓一笑:「阿凛哥哥顶着太师府的名义去九皇子府上偷天换日,利用完一回,还想利用我在城外受伤,以去救我为由将人带出京师,这第二回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受惊的马车就是他安排好的,他想把我弄出城。
卫凛拧眉,讶道:「你早就知道,我与她的事?」
「这都不重要了,只是有件事,我和爹爹帮帮你,希望你也能帮帮我们。」
他很快想到,毫不避讳,「兵权?」
我默认地注视他,他亦谛视着我。
最后卫凛离开时,我转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垂眸回首,案上茶已被煮沸。
低喃,「其实你直接来寻我帮忙,我也会帮你的……」
七
诸事准备完毕,陛下重披甲胄,御驾亲征。
爹爹拜送陛下军队回来,见我在给后花园里的盆景剪掉余叶,他走过来若有所思道:「陛下请太后娘娘移驾清泉行宫养身子散心,不如你也去陪陪太后,散散心。」
我放下剪刀,拿起瓢给盆景浇水,「太后见我,必又会想到十一殿下,」
转头对爹爹道:「我还是不要去太后跟前了。」
爹爹紧皱眉头,「景瑜。」
他忽然抬手扶额,身体后倾。
我忙扶住他,「爹爹,」担忧道:「你这些日子太累了。」
爹爹摆摆手,深叹口气,目光再转我身,他揉了揉我的发,放下手心事重重地走了。
我垂眸转首,回落目光面前的青色盆景,轻皱眉,景瑜还是没有消息。
落日时分我进宫去看「受伤」的景瑜,见太医在殿外不知在忙碌什么,总之脸色很不好看。
走进内殿,入目便是景瑜那日傍晚画的那幅竖画,此刻有夕阳斜照画面,竟有些不合时宜的好看。
片刻之后,宫婢上来奉茶。
宫婢深垂首,端着茶水微微发抖,我低头看她,抬手触到茶杯,没想她被吓得忽得打翻了茶水。
「澹台小姐恕罪。」
她立即跪地,俯身贴地请罪。
「下去吧。」
景瑜,你的失踪还会连累你整个宫里的人丢性命,你回来的时候,就是他们接自尽旨意的时候。
你以为你的父皇怎么让人永远闭嘴?
入夜,我得爹爹还在宫中与荣王议事,今晚约莫是不会回府了。
出宫道上,有提灯路过的内侍小声议论。
「听闻现在前线粮草短缺,荣王与大臣才日日在商讨对策。」
「此次是那北临世子出征,咱们的陛下就是想杀杀那什么战神的威风,哪里知道后方拖了后腿。」
「唉,也不知道这场战会打得怎么样。」
「我看……」
两内侍说到最后摇摇头,在两排灯盏静亮的长廊转道走远。
爹爹不支持开战的缘由现在就已验证,如今还要想法子给他们供应粮草。
皇宫里的日子愈增压抑,连宫墙外也未逃过如此气氛,京师的天总是阴沉沉的,好像要倾注一场滂沱大雨。
暮春过后,战况依旧没有好消息,倒是听说北临世子扈齐赫又打了几场漂亮战。
我军几乎是败退。
几场春雨之后,我去清泉行宫看太后娘娘。
行宫临山,移步一景。
我陪太后娘娘散步,她无心赏景,悲伤叹息,「过几日就是瑜儿母妃的生辰了,瑜儿还没有消息,你去国寺替他看看他母妃。」
我深深点头,「是。」下小石阶顺势扶她。
太后娘娘满脸担忧,「瑜儿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无奈说:「皇帝在打战,大臣们的心思都在前线上。」
「爹爹每日都会问起暗卫,有没有十一殿下的消息,听说,陛下也派了很多人去寻。」
太后点点头,收回被我扶的手,皱眉抬起眼皮。
我颔首会意,停步一行礼,随行宫人垂着首从我身旁走过,再抬眸,两行宫人背影越来越小。
我垂了眸看眼前花圃,少间,沅儿默默走到我身旁。
她小声地道:「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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