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塔 知乎小说
1
守夜人
他们说,爸爸是喝醉了酒,失足从桥上掉进塞纳河淹死的。这鬼话我一点儿也不相信。首先,我爸根本不是酒鬼,从来没有喝得醉醺醺过。其次,尽管他伤了一条腿,但是他会游泳而且水性很好。
我知道,爸爸是被恶魔杀死的。在他坠河的那座桥上,我捡到了一根黑色的羽毛。羽毛坚硬如铁,闪耀着金属的光泽,那一定是黑天使留下的。黑天使杀死了爸爸,杀死了巴黎的守夜人。时间之塔失去了守护者,魔族就会大举入侵。当我迫不得已把这个秘密告诉警察时,警察只是对着我捧腹大笑。
所以说大人们都是很笨的,你简直没有办法跟他们讲真话。
早上起来,我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箱子走出了我们租来的屋子。房东太太给了我一个夹着煎蛋和肉松的面包,用她那张扁而阔的脸在我两颊上用力蹭上了一层香粉,这才放开了我,用手帕擦着眼泪说:「再见,亲爱的莫森宝贝。」
从这里到索菲姨妈家,要穿过大半个巴黎,电车在街上驶过,我没有上车。我决定慢慢地走,把经过的每一座钟楼都研究一遍。
爸爸说只有守夜人才有资格知道时间之塔的所在。那么如果守夜人死了呢?下一任的守夜人就知道了。万一下一任的守夜人不知道呢?不会的,他一定会知道。
我从一座座装饰有钟面的高楼下走过,时间的声音从那些齿轮里传出来。一些钟走得清脆而悦耳,像一首欢快的钢琴曲,有些走得低沉而喑哑,就像大提琴在演奏忧伤的旋律。整个城市远远近近的钟都在咔嚓咔嚓地运转着,组合成一场华丽的交响乐。
太阳渐渐升高,大楼的影子慢慢变短,抬着头让人有眩晕的感觉。
林荫道上,人们悠闲地在红底黑色的纳粹军旗下喝着咖啡。一对巡街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从路上走过,用皮靴后跟敲打着路面。早在三年前,街上所有犹太人开的店都关闭了,那些男人和他们的家人都被装上卡车消失不见了。那时候我才八岁,每天都能看见抓捕人的场面,不光是犹太人,还有其他一些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抓走的人。双方不管是抓人的还是被抓的都一样板着脸,一言不发,像齐心合力演着一幕哑剧。
我从来没见过索菲姨妈。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在我印象中,爸爸从来没有带我去拜访过妈妈家的亲戚,他们也从来没有来看望过我们。一年前,我在一张包裹煎饼的报纸上看到了一个正在观看赛马的女人,那女人高大丰满,露着肩膀裹着一件狐狸毛大衣,脖子上一长串钻石项链,显得光彩照人。爸爸说,那就是索菲姨妈。
爸爸说,索菲姨妈很有钱,如果他死了或者失踪了,我可以去找她,否则我就有可能会被送进孤儿院。孤儿院在小说里总是被描写成一个非常阴森恐怖的地方,如果去了那里就会失去自由,对我寻找时间之塔是很不利的。所以,我决定去找索菲姨妈。
我感觉肚子饿了就坐在路边啃几口面包,走走停停,等我找到那条道路整洁宽阔、两边都是花园别墅的桑树街时,天已经黑了。我按照纸条上的门牌号码,看见了一座比相邻的别墅更加高大、更加气派的三层楼房,房前的草坪上点缀着喷泉,玫瑰花开得馥郁芬芳,房子周围停满了小汽车,有音乐从那大开的希腊式立柱门廊下传出来。
这座房子叫蔷薇园。蔷薇园的看门人上下打量了我,目光在我膝盖鼓出两个包的旧灯芯绒长裤和那个破了许多个口子的箱子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然后出来了一个衣着整洁挺括的女佣,把我领进庭院。那些被修剪成蘑菇状的树木在灯光下显得又高又大,女佣又长得又高又瘦,我一边走一边有种蒙蒙眬眬的感觉,好像我是小人国的人,一不小心闯进了一个奇异的世界里。
我们绕过门廊,通过侧门走了进去。这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过廊,一头通向备餐室,能看到佣人们忙碌地准备各种菜肴和水果,另一头通向大厅,传来柔腻而细婉的歌声。虽然看不见大厅的热闹情形,却有一个个人影被灯光投射到雪白的墙上,鬼影憧憧一般晃动。女佣把我留在过廊靠楼梯的地方,去大厅找索菲姨妈。我依稀看见一个穿着晚礼服的侧影,和低低的、带着厌倦的口吻说出来的只句片言:
「可怜的穷鬼……淹死了……小孩……带他去楼上……阁楼上……快点儿,别让客人看见……」
我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我。抬起头时,发现楼梯上有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小女孩,上身压在栏杆上,正低头俯视着我。一看我抬头,她猛地站直了身,把金色的卷发甩到脑后,露出了一脸冷漠的神情,转身消失了。
女佣把我带上了楼,一路上她都在提醒我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待在房间里不要随便出去,「夫人要等明天有空了才能见你。」她说,「今晚你就睡在这里。」
这是阁楼的一个房间,三角形的房顶压在头上,低的地方女佣要弯下腰才能走过。角落里都是式样老旧的雕花木橱柜,还有一些瓷器和玻璃器皿。女佣特别提醒我,千万不要碰碎了它们,因为那些都是很值钱的古董。房间的一侧有一张床,上面铺了床单,因为警察局事先帮我打了电话,所以那是给我准备的。女佣提醒我洗手间的位置,又重复了一遍「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才走。
真遗憾,她没有问我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幸好还有一小块面包,所以我把它都吃了。我有点儿渴,就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用手捧了点儿水喝。然后我坐在床沿上,打量着周围那些刻着繁复花纹的橱柜,和那些成了垃圾的珍宝。最后,我发现了墙上的那扇圆形的窗户,我想把它打开,但是上面的扳手锈死了。我只好用手抹了抹有灰尘的玻璃,开始玻璃里的世界只是灰蒙蒙的一团,慢慢地,变得亮起来,清晰起来。那是一个蓝色的夜晚,下弦月挂在天空,像一片冰雪雕成的羽毛。巴黎是一个酣睡在蓝色夜晚里的城市。我能听见所有的时钟都在滴答滴答地响着,所有的齿轮都在咔嚓咔嚓地运转着,它们郑重而坚定地前行,沿着时间的轨道把城市一寸一寸地拖向未来。渐渐地,就像魔法消失了一样,那个蓝色的巴黎消失了,只剩下了灰尘、污迹和承载着灰尘污迹的玻璃。
我关上灯,躺在床上,蜷成一团。
我要赶在黑天使大举入侵之前,找到时间之塔。那时候,我就会是巴黎的守夜人。
2
女巫
早上我被饿醒了,我决定如果他们不给我送吃的东西来,我就自己到厨房做点儿什么。但是我下去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伊莎贝尔小姐让我和她一起吃早餐。
伊莎贝尔大概是索菲姨妈的女儿,和昨天晚上一身缎子睡衣不同,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纱质衣服,头发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坐在餐桌边用银匙搅动着一杯牛奶。她的邀请好像仅仅是为了看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想和我进行任何交流。我进去对她说早上好,她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回答。我在餐桌边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她也是一言不发。除了搅动牛奶,她好像什么都没吃。我已经很饿了,于是我喝下了一大杯牛奶,还吃掉了煎蛋、烤面包和几色精致的小蛋糕。昨天领我进门的女佣面相僵硬地站在我的吞咽声中,每当我吃完一盘东西的时候,她都得运用她的某几根手指,优雅地替我把另一盘递过来。
我吃的时候,伊莎贝尔虽然做出一副对我视而不见的样子,但是又时不时地抬头,冷冷地看我一眼。
我基本上已经吃饱了,但是樱桃曲奇饼做得实在太好吃,所以我又拿起一块,一边咬一边说:「我叫莫森。」
伊莎贝尔说:「我没问你。」
尽管我们离得挺远,但是我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鼻子上洒满的小雀斑,就像馅饼上的芝麻粒。
我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因为你和你的漂亮朋友们聊天说起一个来自蒙马特尔区的吃相难看的穷小子,他们或许会问你他叫什么名字。」
伊莎贝尔显然愣了一下,但是她只是用她那尖而翘的鼻子指着我,带着一股天然的鄙薄味道。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午饭,所以我把剩下的几块曲奇饼也拿在手里,站起来说:「谢谢你的早餐。」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吃午饭的时候我被遗忘了,很久之后才被想起来。因为是初来乍到,我决定先做个乖孩子,等把这里的情况弄清楚了再说,所以我规规矩矩地待在房间里,看从家里带来的书本,直到佣人上楼来找我,说夫人要见我。
索菲姨妈坐在枝蔓花纹的沙发上,长袍下露出一双修长而丰满的腿,脸上完全不施脂粉,嘴唇却涂得又红又浓艳,像一朵绽放在蔓草丛中的玫瑰。她和伊莎贝尔长得很像,同样是大大的眼睛,尖而翘的鼻梁,饱满的嘴唇,但是伊莎贝尔脸上那些不起眼的特征,在她脸上却显得非常显眼,看一眼就像在脑海里烙了印一样。
她招手让我走近,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只是披着头发抽烟,不时把烟灰弹落在烟灰缸中。她的手臂又白又长,弹烟灰的动作娴熟优雅。在寂静中,只听到壁钟在墙上发出滴答滴答的歌声。
我真不想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她,她那么美丽,美丽得像火会烧疼你似的。
最后她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这么说,你爸爸死了?」
我说是的。
她说:「我很遗憾。」
我点点头。
她说:「太糟糕了,是吗?我早就说过,伊莲娜不该嫁给这种男人。」
我说:「谢谢你索菲姨妈,我爸爸是个很棒的男人,他很爱我和我妈妈,我们在一起过得很幸福。」
她说:「他喝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不是吗?」
「不,他是被黑天使杀死的。他是巴黎的守夜人……」
索菲姨妈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算了,看来警察说得没错,你确实有点儿傻头傻脑,还喜欢胡言乱语。小孩子最可怕的毛病就是撒谎,你不仅撒谎,还脏得要命,这件外套多久没洗了?」
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据理力争,但是她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了,按照我的经验,大人们在自说自话的时候,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是听不见的。
「看看你的样子,穿成这样简直不像话,你的头发也该剪了。我早就该知道,那种地方来的孩子能有什么体面模样?」她打铃叫来了昨晚迎接我的女佣,「告诉艾米丽,把这孩子带去洗个澡。给他去弄几件干净的衣服,雅克少爷的房间里有几件,他应该能穿。」
雅克少爷据说是姨妈夫家的一个亲戚,比伊莎贝尔大一岁,每年他都会过来度假。从他留下的衣服看,他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却比我胖了三分之一,穿上后我整个人都在衣服里晃荡。在厨房的餐桌上,他们给我弄了一顿拼凑的午餐,厨娘亲自操刀,把我的头发剪成了平头。
他们侧着身轻声议论:
「他就是那个男孩……」
「是啊。」
「长得还挺可爱的。」
「听说他妈妈……爸爸也……」
「是啊。」
「怪可怜的。」
「夫人打算怎么办呢?」
「谁知道呢。」
「也许会把他送到寄宿学校去。」
「……」
寄宿学校吗?那应该……应该就像孤儿院一样的地方吧。没关系,我可不是随便让你们摆弄的孩子,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一定会逃出去的。
3
蔷薇园
索菲姨妈并没有把我送到寄宿学校,事实上,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我交谈过,也没有提起要送我上学的事。我本来就不喜欢上学,自从学校有了难学的德语课之后就更加不喜欢了,现在有了更多自由的时间,当然乐得其所。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早晨,我从阁楼上下来,和往常一样,整幢房子都静悄悄的,冷清得像个豪华的坟墓。索菲姨妈前一个晚上过了午夜才回来,是被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德军军官送回来的。我当时正好上洗手间,看见两人说着含糊不清的德语,在卧室门前缠绵了很久才分开。而伊莎贝尔现在大概在小餐厅吃早饭,我可不想去那儿和她大眼瞪小眼,所以我坐着楼梯扶手滑到织花地毯上,跑进书房把手里看完的小说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从走廊跑进厨房。厨房外面的备餐室是蔷薇园最热闹的地方,厨房的佣人们都坐在那里一边喝茶吃早点一边聊天,其乐融融。我爬上厨娘旁边的板凳,拿起牛奶壶倒牛奶。
「莫森少爷,我来帮你倒吧。」艾米丽说。她是厨娘的下手,是个二十岁的英国姑娘,有一头漂亮的巧克力色的长发,和苗条优美的身材。在这里的佣人中,她对我最好。
「谢谢,我自己来。」
他们虽然都叫我莫森少爷,但心里都明白我只是这里一个寄人篱下吃白食的。不管是索菲姨妈还是伊莎贝尔,基本上都把我当作一团空气。好在虽然我在房子的主人眼中显得无足轻重,在那些贵族气派的高级仆佣眼中显得不成体统,但是厨房的佣人们以喂饱我为天职,所以总的来说,我过得不坏。
炉子里炖着牛肉,肉香味让人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天,聊的却是食物配给和冬天的用煤危机,他们说起某个亲人或者朋友病死或者饿死了,说到集中营,就像说到地狱一样。他们说起电台和报纸里的战况,七嘴八舌,各持己见,最后一致叹息,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送到小餐厅的早餐撤下来了,伊莎贝尔像是动都没动过似的。佣人的桌子上也有许多没动过的面包。每天,蔷薇园有许多剩余的食物,都由艾米丽负责拿到后门,悄悄地散给等候在那里的人。这些人有些是身有残疾的流浪汉,有些是半大的孩子,还有一些面容惨淡的女人。每次我想帮艾米丽去发送食物,她都会断然拒绝。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是少爷,你不应该亲自动手做这种事。」
「哦,得了艾米丽。」
艾米丽摸摸我的头,笑了笑说:「事实上,莫森少爷,如果一个像你这么小的孩子去分发食物,会让人有种被施舍的感觉。」
有一个女人经常来,她骨瘦如柴,面有愁容,总是在衬衫外披着一件青灰色的毛线开衫。艾米丽好像特别照顾她,每次都会给她很多吃的东西。我问艾米丽为什么,她说因为那个女人的丈夫在战俘营里,她家里有好几个孩子需要照顾。
艾米丽答应我陪她一起上街买菜。我们坐在汽车后座上,司机把车开过街道。街市很冷清,临近采购点才看见排队等候的人群。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了,大多数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脸上带着忍耐的表情。这情形我再熟悉不过,爸爸活着的时候,我们经常这样带着证件去购买食物。我们天不亮就去排队,在冬天这真是很要命的事,每个人口中都冒着白汽,在各自的大衣里抖抖索索,偶尔还会有人中途晕倒。有时候我一个人去,买完东西回家总是走得提心吊胆,怕有人会来抢劫。
但是现在司机可以直接把车开进采购点,把索菲姨妈的特许证件给他们看一下,然后把整筐整筐的食材放上汽车,付钱就可以走了。离开的时候,那些排队等候的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
艾米丽要去邮局寄一封信,所以司机把车停在了邮局门口,点了一支烟来抽,我趁机下车玩了一会儿。这里也有一座钟楼,是一座老旧的、看上去有点倾斜的塔楼,是用灰色的砖头砌成的。在墙上的砖缝里,有一片白色的东西在闪着光,是一片羽毛。
我把它拿了下来,它白得耀眼,完全不像正常的鸟羽那样柔软、末端生有细软的绒毛,而是坚硬得像一把小刀,一不小心就会被划伤。我左右看了看,没有人留意我,我就把它揣进我的外衣口袋里。
艾米丽从邮局出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我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一个脸上带着残妆的女人,穿着一件颜色非常扎眼但质料很廉价的大衣,那种款式让人看了很不舒服。她立在墙角抽着半根烟,嘴唇被涂成油腻的艳红色。
我在街上见过很多这样装扮的女人,她们只在夜晚和清晨的时候出现。女人只要一穿上那种衣服,涂上那种口红,都会变得十分相似,像同一流水线上出产的商品。
艾米丽和那个女人明显是认识的,但是她们只是互相看了看,并没有打招呼。
上车的时候,艾米丽脸上有种茫然若失的表情。我告诉她我想去附近走走,就不和她一起回蔷薇园了。平时她总会婆婆妈妈老半天,但这次她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我回去的时候,琴房一点动静都没有。平常这是伊莎贝尔上钢琴课的时间,总有一些琴声懒懒散散地从里面传出来。伊莎贝尔好像有若干个家庭教师,教她各种各样的功课,但是没有一个家庭教师能教会她开心地笑。
佣人们正在忙碌,他们告诉我,雅克少爷从戛纳过来做客,夫人带着伊莎贝尔小姐和雅克少爷去百货公司买东西了。
雅克少爷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是个气色很好的胖子。他比伊莎贝尔要高一点儿,虽然体格健壮,但脸却长得不错,好吧,算得上是个英俊少年。说话很讲究措辞,但还是有种小孩子学大人说话的做作感。笑起来虽然调动了脸上所有的肌肉,却给人一种其实并不好笑的感觉。
索菲姨妈对雅克少爷嘘寒问暖,亲热非常。他们聊天的时候,索菲姨妈总是把话递给伊莎贝尔,希望她能多说点儿,多表现一点儿对雅克少爷的热情。伊莎贝尔礼貌地敷衍,但语调里听不出她对雅克少爷有什么特别的好感。
我从床底下拉出我的箱子,从里面拿出我的木盒子。木盒子上有一个圆形的金属密码锁,需要对准三组相应的数字才能打开。这是我爸爸给我做的。我把它打开,把口袋里的羽毛放进盒子。
盒子里有三十六片白色的羽毛和二十七片黑色的羽毛。这是我跑遍了全城搜集到的。它们大都散落在钟楼下面,是前一天晚上白天使和黑天使在空中激战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