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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薛安醒来时,已是傍晚。她被喂了迷药,浑身没什么力气。四处看了看,她躺在一个简陋的屋子里,一张床榻,一副桌椅,再无其他。
而门外人影攒动,显然是有人在外看守。
薛安慢吞吞地动了动手腕,或许是他们觉得凛雪这样的大小姐掀不起什么浪,好歹将绳索给她解了,头上的簪子也还在,尚有自保之力。
薛安观察了一天,没了凛雪,她独自一人逃离会简单很多,就算出不了城,隐在暗处也是好的。
只是有一点不妙,云城送来的饭菜里都下了软筋散,若是平日便罢了,可薛安同凛雪躲在山洞两天,之前又受了伤,若是不吃饭,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可若吃了,更是逃脱无望。这软筋散一旦服下,纵使以自残的方式逼自己清醒,动作也要比平日慢上一倍。
薛安一时间有些一筹莫展,只能选择吃得少一些,多休息恢复精神。
这期间,有不少人来见过她。
威逼利诱,红脸白脸,左不过是想要她对冽冬不利。
薛安皆装作害怕的样子,哭哭啼啼地应付了过去。
那些人见她只知道哭,便也歇了离间的心思,只准备拿她去威胁冽冬便罢。
就这样过了一日。
第二天中午,薛安发现,送饭的人换了一个。
那是一个女人,她看起来大她几岁,穿着打扮不像个丫鬟,头上戴着首饰,通过看守的侍卫后,她没有放下食盒离开,反而朝前一步想迈进房间。
侍卫伸手拦住她:「你做什么?」
女人低眉顺眼道:「守备大人让我来同这位姑娘聊聊,希望她能劝姜城收兵。」
「进去吧。」
女人迈过门槛,脚步有些虚浮,身子微微侧向一旁,像是腿脚不太好。
薛安冷眼看着她走近,手背在身后捏着一只竹筷。
那女人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仔细端详了薛安一会儿,细声细气地赞道:「昨儿他们将你送来,我远远望了一眼没看清楚,今日一见,雪小姐果真是个美人。」
薛安并不答话,瞧着她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想看看她是如何来「劝说」自己的。
「妾身应莲,是守备大人房里的,奉命来给雪小姐送饭。」那女人却不提劝降之事,只将筷子递给薛安,「雪小姐请。」
薛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伸手接过。
女人低头看了她左手一眼,眼中一亮,接着问:「这几日战事吃紧,下人们做的菜许是不合胃口,雪小姐吃着这些饭菜,可还习惯么?」
她背对着门坐着,自顾自地说了一堆话,接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来,摊开一看,竟是几个扁扁的包子。
薛安不解其意,那女人却小心翼翼地将手往前挪了一点,递到她面前。
见薛安不接,女人面露急色,用极低的声音道:「你不是最想吃肉包子了么?」
薛安猝然抬头。
她细细分辨着女人的面庞,从那浓妆艳抹下看见了一丝熟悉的哀戚表情。
薛安心头大震。
多年寻觅不可得,如今……竟在这里重聚了。
「你……」薛安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找了你很久。」
「雪小姐肯同我说说话便好,」女人却没有搭茬,「饿了吧?这饭菜里有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可识时务者为俊杰,活着要紧,妾身劝您还是吃几口吧。」
「你的腿怎么了?」薛安问。
女人眸光闪动,低声道:「当年被打瘸了,不打紧,走慢些看不出来。快吃吧。」
薛安不再犹豫,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发现里面居然没有下药,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女人见她吃了,露出一丝笑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若劝冽城主退兵,还能保全自己性命。晚些妾身再来给您送饭,您且好好想想。」
说罢她起身离开。
薛安望着她出门,直到看不见了,也没有收回视线。
她怎么也想不到,多年不见的姐姐居然会在云城,还成了城中守备的妾室。
当年的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从姜城流落至云城?这期间又吃了多少苦?薛安只消一想心口便是钝钝地疼。只是她现在自身难保,若是有命离开,日后她定要来问一问姐姐,愿不愿意同自己走。
接下来的两天,皆是应莲来送饭,她照例为薛安偷偷带来了别的吃食,有时是糕点,有时是面食,总归没让她饿着,那些下了药的饭菜被薛安偷偷倒在了床底,天冷倒也没被人察觉。
两人趁着送饭的间隙,稍稍叙了几句过往,不敢多话,却也宽慰了多年离愁。
有应莲暗中相助,薛安身上的药力渐渐消了。
薛安收拾了东西,本打算在夜深时打晕侍卫离开,却在动手前忽然听见门外有异响,只好先按兵不动。
她靠近木门,竟听见了应莲的声音:「守备大人命你们二人前去回话,你们且去吧。」
「守备大人这个时候找我们?」侍卫狐疑道,「那这屋子里的人怎么办?」
应莲不耐道:「她一个娇小姐,连我都打不过,你还怕她跑了不成?若回晚了话惹大人生气,你们可要自己掂量。」
侍卫们想了想这两天屋内时不时传出的哭声,心中轻视了几分,道:「也是,如此我们去去就来。」
薛安听着侍卫离开的声音,接着应莲急急从外头打开了锁,一叠声道:「小包子,快走!!」
「姐姐?」
「别问了,听说冽冬回来后云城节节败退,他已打过了江,明日就要攻城,我听守备大人说,城主要押你上城楼以死相逼!」应莲拉着薛安的手往外扯,「男人嘴上说着疼你,真到了那时岂有为一个人放弃一座城的道理?不若你现在逃了,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急得不行,薛安却还清醒:「守备根本没找侍卫是不是?你骗了他们?」
应莲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别管这个,你快走!这里有个小门,我拿到了钥匙,出门往东边去,那里有个巷子里都是乞丐,我时常送些东西给他们,你到了就说是莲姨娘的朋友,他们自会护着你。」
薛安不接银票,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你和我一起走。」
应莲定是听到守备的话之后临时决定来放自己走的,什么守备找侍卫问话自然也是胡诌,若她一走了之,应莲将面对什么可想而知。
「我不能走。」应莲往后退了一步,薛安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放走薛安她可以说是必死无疑,可她留在这里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有仇未报。
这其中有太多曲折,实在来不及也无需与薛安多说。
见薛安不肯走,应莲只好赶紧编了谎话哄她:「守备大人待我不错,况且我怀着身孕,他不会伤我的……」
薛安握着她的细瘦手腕,没摸着脉象,却看见上面布着些旧疤,可见应莲日子并不好过:「姐姐说这话你自己相信么?」
这时拐角处已传来了脚步声,应莲咬牙要推着薛安离开,推搡间薛安想起当年也是她这般,只身挡在花楼众人面前让自己快走。
这一别就是十数年。
上一次她被打瘸了腿,这次又会经受什么?
念及此处薛安没有再同应莲争执,直接抬手打晕了她,准备带着她一起翻墙逃离。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莲姨娘,守备大人都已经歇下了,你莫不是在耍我们俩——」侍卫不满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一声怒吼:
「来人,她要逃跑!!」
随侍卫一同回来的竟还有两个暗卫,他们见薛安抓着晕倒的应莲后,当即掷出几枚暗器,薛安旧伤未愈,狼狈带着应莲躲过。
只这一下交锋,她便看出了对方的身手。
若是她自己还好说,带着应莲是决计逃不掉的。
电光石火间,薛安拔下应莲头上的簪子抵住她的喉咙:「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暗卫一边吹响哨子呼唤同伴,一边笑道:「雪小姐,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一个贱妾的命能威胁到我们吧?把这簪子放你自己脖子上,我们倒还怕些,哈哈。」
薛安闭了闭眼,狠下心在应莲身上划下一道血痕。
她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只要他们相信自己是这样想的,就够了。
薛安差点逃跑这事惊动了守备,看守侍卫不敢再大意,将她五花大绑,扣到守备面前。
应莲被泼了盘凉水醒了,却没人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