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知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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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回家过年,家里人格外关心我的感情状况,尤其是奶奶和爷爷,他们将于今年国庆节期间共同度过八十岁寿辰。两位老人眼下最大的愿望,是在有生之年见证我结婚生子,一家人正好四世同堂。我爸妈对这事倒是不急,从来没催过。奶奶则故作不满地叮嘱道,寿宴那天如果不带个女朋友回家就不要见她,我笑着答应了。
除夕夜,给程夏冬发了一条信息:「我很想你,新年快乐。」原本写了很多,但删删改改,最终只留下这八个字。跟之前一样,她没有任何回应。
又给班琪发了一条信息:「班琪,跟你聊天、睡觉和拥抱,是我过去二十几年里经历过的最为奇妙的事情。你对我来说很特别,我将永远怀念那两个稍纵即逝却平静漫长的夜晚。你值得更好的境遇,我会永远珍惜你,新年快乐。」不久,班琪回复道:「谢谢你沉午,看见这条信息时我感动得想哭。不过,我依然是个悲观的人,到现在还是。在一切无能为力之前,我也只想珍惜你,新年快乐!」
年过完,写作即将正式开始。我是这么计划的:按照上班时的作息,每天一早到达公司即开始写作,每天写三千字,三个多月就能完成之前预估的三十万字。中午吃饭、运动。下午用来办公。晚上不管干什么,都要在十二点前回家,以便睡个好觉。另外,不喝酒、不抽烟,小心对待自己的身体,防止生病。最重要的是保持心绪稳定,所有的事情都得等写完后再说。
回到北京,我告诉班琪,因为马上要动笔了,我们的联络不会如以往般频繁紧密,甚至可能会中断。她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在,随时说话,也意味着我们可以随时停止,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怎么样都行。她一如既往地让我感到了安定和踏实。
然而,不偏不倚,在这个极为关键的时候,程夏冬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像个期待已久的意外。
2
写作开始的第一周,一切顺利异常。周日,我完成了当天的写作任务,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已是下午四点半了。
天气好,路上车多,到了大董烤鸭店,座已半满。点了几样菜,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夕阳放空。不久,菜来了,居然是奇妙虾球——我有个癖好,吃烤鸭前必须先吃一盘芥末鸭掌,只有吃了芥末鸭掌我才能胃口大增,接下来的烤鸭、栗子烧白莲、奇妙虾球和餐后甜点也就不在话下了,否则肯定吃不完。然而那天,餐后甜点都上了还没见着芥末鸭掌的踪影。我招呼大堂经理退菜,他去了趟后厨告诉我,菜已制作,不好退了,赔礼道歉的同时,从身后端出一盘水果,请我边吃边等。五分钟过去,芥末鸭掌终于上桌。我一筷子没动,叫服务员打包,结完账起身就走。
刚要出门,一群人穿前厅而入。我首先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漂亮修长的腿,接着像预感应验了似的,头皮阵阵发麻。这群人里,有个大高个儿操着北京话,对中间的男人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小张总,说吃北京烤鸭一定得来大董云云。我跟一行人擦身而过,抬眼看到核心之中挽着小张总的那个女人,愣了一下,呼吸马上急促起来。她在这一瞬间与我四目相对,本来柔和的眼神突然一刺,就错开了。她回头看我,面露惊奇,却马上被哀愁和感伤取代。小张总的一只手勾上了她的肩膀,她转回脸,被他搂进了后厅。
程夏冬?是的,是她,我没有看错。她还是那么美、那么沁人心脾。她的头发比之前短了点儿,脸也更瘦了,衣着仍旧高级而精致。我要回去,我要再看看她,我还要感谢那份迟来的芥末鸭掌!脑子里什么都没了,小说、写作、吃饭、睡觉,那些都不重要,此时此刻,我只想抓住这个机会,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我渴望跟她做爱,我需要跟她恋爱,生活在一起都行,领证结婚生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所有的纲领和计划,所有的理性和防线,在这一刻轻而易举地崩塌了。那一眼勾起了我所有的非分之想,本已远去的思念之潮迅速将我反扑。我终于明确地知道纠缠、困扰、折磨我三个多月的到底是什么了,那感觉、那力量我太熟悉了。
走到饭店门口时,我想,刚才她手里挽着的那位,应该就是她的「前男友」吧。他那样的矮小,长相平平,却有一种高傲不凡的气度。虽然他极其富有,可我也不是那种没有事业一穷二白的男人,而在其他方面,我一定是远远超过他的,这是肯定的。我几乎很少攀比,当反应过来这是嫉妒在作祟时,心里已经难受起来。虽然程夏冬曾经无数次地提起他,但看到她挽着他,想象着她将要跟这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组成家庭、生活在一起并繁衍后代时,我心痛起来。
我返回餐厅,心脏怦怦直跳,像开始了一场未知的冒险。大堂经理认出了我,问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我没工夫搭理他,来到后厅搜寻。不出所料,他们没有坐在外面。稍加放松,问经理,刚才那群人去了哪个包间?经理说,先生认识他们吗?我说,对,里面有我朋友,去打个招呼。经理带我来到包间门口,要敲门,我拦住他说,我自己进去就好。经理一走,我正欲敲门,立即收住。
安沉午你在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能跟她说什么?贸然进入显然不合适。我出了饭店,来到停车场,坐进车里,盯着饭店的出口,耐心等待。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她单独讲两句。
半小时过去,天全暗了,大门刚开个缝我就认出了她——程夏冬是一个人出来的,她紧紧领口,望了望四周,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她一定料到我在等她。我下车朝她走去,她很快注意到我,眼睛不自然地扫向脚下的台阶,又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
「怎么抽上烟了?」
她没有回答,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看我。
「嗯?」我追问。
「你就关心这个?」语气带着讽刺。
「就是问问,以前你不抽烟的。」
「以前?」她将脸侧向一边,几番吞云吐雾后,才转回头,用一种刻薄的眼神看着我,「你有事儿吗?」
「没事儿。」
程夏冬突然笑了,莫名其妙的,那笑容一点儿都不友好。
「你怎么了?」我问。
「我怎么了?我很好啊。」她嘴里散出酒气,神情里净是嫌弃。
「我一直在等你,刚才还差点儿进了你们包间。」
「哼!你可千万别进去。」
「如果你不想跟我说话,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权当是我自讨没趣。」我有些失望。
她沉默。
「你们复合了?」片刻后,我问她。
「订婚了。八月领证,年末婚礼。」
我缓缓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他来北京出差?」我又问。
「我们搬来北京了。」
「是吗?」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了一丝希望。
「他家在这边有生意,来回跑太折腾,就搬过来了。」
「他看起来蛮能干的。」
「那当然,虽然过去我看人不准、遇人不淑,但今后可再不会挑错人了!」见我被呛得没话说,程夏冬脸上浮现出报复得逞的快意。
等了等,我问她:「你手机号没换吧?微信也还是那个?」
「嗯。」
「之前我发的信息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没看,直接删了。」烟抽完,坠地,火星四溅,她毫不留情地踩灭。
「你们住哪儿?」我装作随便问问的样子,心想,如果她今天还是不愿搭理我,只好日后上门找她了。我他妈真是疯了。
「我回去了。」她说完便转身,可没站稳。我马上扶住她,顺势拉住了她的手。
程夏冬低头看了一眼,背对我说:「手松开,我要回去了。」
我没听她的,仍拉着。
「你不用每次都这样,先闹脾气再和好,」很讨厌她耍性子,「没必要。」
「你也不用每次都先把我推开,又拉我回来,然后再推开我!」她说,「而且,谁要跟你和好?都说了彻底断了,别再联系了,你还给我发那些干吗?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再把我的生活给搅乱吗?」
扪心自问,我没有欺骗过她也没有强求过她,是她先闯入我生活里的,是她先打破我们的约定的。为什么程夏冬永远都不能理解我呢?我恨她,然而我又是那么的想念她和需要她。
于是,我摩挲着她的手说:「我放不下你……」
「你放不下我?」程夏冬转过身,「你放不下我就可以发那些东西、说那些话给我吗?你放不下我就要我再次回到你身边吗?我不会再傻了,全都过去了,你没机会了,一辈子后悔去吧!」
她甩开我的手,迈上台阶,进门前,侧回半张脸说:「还有,别想多了,我来北京真不是因为你!」
大门慢慢关闭。
3
真是心如刀绞。到了家,我来回走动,发疯似的连抽自己几巴掌。
刚才的一切像个扭曲的梦,在耳边嗡嗡作响。我和她的往日好时光似乎被一笔勾销了,我突然意识到,某些重大事务的决定权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失控才是生活的常态,好与坏仅有一线之隔。过去再美好,明天仍可能是糟糕的,而且所有的糟糕都出现在希望伊始。
第二天,周一,到了公司就闷头写作,还把手机放在叶浮那里,跟他说,没到十一点半不要还给我。我极力控住自己的注意力,写得比平时更快。上完厕所回来通读一遍,还不错,就放心了。从叶浮那里要回手机,想都没想便拨通了程夏冬的电话。现在,她的号码能打通了,可没人接。我打了一个多小时、一百多通电话,午饭没顾得上吃,手机低电警告了,这才停下。
我知道我不该打扰她,她的态度很坚决,她说得相当明白。可我一心想把她追回来:也许她的订婚又是说给我听的,也许她的臭脸是故意摆给我看的——只要她还没领证、没结婚,我就必须赢得这场竞争。现在,她远离了我,我反倒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想靠近她。关睿之后,我还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渴求。
连着打了三天。第三天下午,程夏冬终于接听了。
「你想干吗?」她听起来很虚弱。
「想跟你说几句。」我显得忠厚而老实。
「说吧。」
「见面说行吗?」
她沉默。
我心想,如果她还是不答应,那我就先放一放,把小说写完,三个月之后,等她没那么敌对了再联系,也许那时就不会这么僵了。
「半小时后来柏悦二层的咖啡馆。」话音一落,她立即挂了。传来忙音时,我心里凉飕飕的。
我可真下贱,跟当初对关睿死缠烂打时一样下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如果今天她还是之前那种态度,就别再像条狗一样追着她了,受不了自己这副德行。况且,这几天,我越是反复回忆程夏冬在大董门口的表现,越是没有信心,渴求再强烈有什么用呢?过去她对我的那份主动和执着早已过了期,现在彻底是不足为凭了。
赶到咖啡馆,程夏冬已经在那里了,一见我就扭开脸,望向窗外。她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连衣裙,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令我着迷的气息,我想起她美好的身体,想起她成熟外表下隐藏的孩子气……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我一定径直过去吻她了。
「你住在附近?」我坐下,点了一杯茶。
「对。」她还是不肯把脸转过来。
「记得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儿,柏悦,『北京亮』。去年夏天的事,还不到一年,但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啊。」她不看窗外了,转回来,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
「你男朋友呢?」
「在公司。」
「你们怎么样?」
「挺好的,他很疼我。」讲得很平淡,应该是实话。
「嗯。」我靠在沙发上,观看立交桥上来往的车辆。没什么好说了,也许我真的不该多此一举打扰她。
「小说开始写了吗?」她终于看了我一眼。
「开始了,年后动笔的,写了快十天了。」
「都还好吧?」她问。
「都还好,你呢?」
「也都好。」她没什么表情。
茶端上来,我喝了一口,对她说:「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过去全是我的问题。虽然这么说有些自作多情,但我总觉着,你要是过得不好,似乎都与我有关,心里很过意不去。不过,你说你过得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以后虽不会再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但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朋友,任何时候,你需要我、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打给我。」没再说我有多想她、多想让她回来,真心希望她幸福和快乐,也许跟那样的男人在一起,这点才能得到保证。
程夏冬慢慢眨着眼睛,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用小勺子搅着茶杯,发出叮叮叮的声响。待茶稍凉,一口喝完,穿上外套说:「公司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挺伟大的,没人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她看看我说:「一起下去吧。」
进电梯之前,我让她别送了,赶紧回家。她一声不响地跟着我进了电梯,又跟着我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走到车前,我说:「你快回去吧。」
她点点头。
转身正欲开门,衣服被什么扯住了。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双胳膊捆住了我。程夏冬的胸脯紧紧贴住我的后背,她抱着我,拼命地喘气,不住地抖动。她的身体柔软又坚韧,香水味从我背后弥漫上来。
我试图掰开她的双手,可她捆得更紧了。突然,脖子后面一阵钻心剜骨,是她在咬我。太痛,真的太痛了。半晌,那双手松开了,我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抱住她。她抬头看我一眼,满眼都是怨恨。我将她压进怀里,发狠似的用力。
程夏冬大哭,哭得压抑极了。
远处开过来一辆车,我依然旁若无人地抱着她,也不知道司机是故意犯贱还是提醒我们注意安全,经过时鸣了笛。
「×!」我瞪着那辆车。
程夏冬抬起头,怨恨的表情突然被什么冲破了,扑哧,笑容从嘴角迸出来。「你可真凶,」她说,「上车!」
后座上,我不顾一切地吻她,吻得我几乎忘了自己是谁。我们的牙齿撞在一起,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我的嘴唇被磕破了,我的口腔干涸又血腥,可我始终没停下。程夏冬跨在我身上,占据主导地位,将我的两只手分别摁住,奋力地回吻。现在,我就像一个想要活命的士兵,半躺着,张开双手,向她投降了。
「看着我。」她说。
抬起头,她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死命地掐。我十分惊诧,但没有反抗,涨得满脸通红。掐着掐着她又哭了,眼泪悄无声息地流。
「我恨死你了!」她的眼妆被泪水弄花了,目光冷峻,声音低沉。
我说不出话——如果她再掐一会儿,我很可能气绝身亡。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她好像是来真的,气管和血管都被阻断,眼前出现了一片片的小黑点……
「不好受吧?」她松开手。
我伏在她胸前艰难地喘气。
「我每天都是这种感觉。」程夏冬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看着她,好像重新认识了她,剧烈地咳嗽。
见我咳得凶,半天没缓过来,程夏冬的冷峻褪去。她抚着我,连声道歉。我被她的反常搞得有些无奈,不知到底是该痛苦还是幸福,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矛盾,那种柔情里的绝望。
程夏冬一边亲我一边脱我的衣服。而当我要脱她衣服时,她总是挡着我,好像在隐瞒什么。
「有套吗?」
「干吗?」我问。
「我不想怀上你的孩子。」她严肃起来。
「怀了就跟我结婚,他算什么?」
「我不,我要跟他结婚,给他生个孩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性?」
我愣住。不知是因为占有欲作祟,还是因为她认定我对她仅仅是「性」,我突然被激怒了,一把推开她。
「你他妈给我下车!」
「不许你赶我走!不许你赶我走!」程夏冬抡起胳膊连续不断地扇我。她哭喊着,眼里再次涌出泪水,扑回我身上。真是受够了这一套,我已经豁出去了,可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又让我觉得完全不值得。
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奋力挽回。在这个紧张而局促的空间里,我们重新坠入爱河。高潮时,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程夏冬果然是我的宿命。我被那种激动和兴奋胀满,却又始终患得患失,惧怕她早晚会离我而去。
不小心撩起她的连衣裙,发现她右肋骨上有一大片黑。侧头细看,那是一块巴掌大的文身。当我认出那个图案时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她阻止我脱她衣服,同时心里咯噔一声——那是一只皮皮虾。
我随口说的,程夏冬已经把它文在身上了,那会跟她一辈子。我抱住她、亲吻她,体会到一种致命的深情。可是,当她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时,我分明感到某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在硌着我。那是她的订婚戒指,是别的男人给她戴上的,当初我为她拧的「戒指」已经被它给顶替了。
「我不会再让你走了。」说完,我闭上了眼睛。
4
这次见面后,程夏冬再也没有主动联系我。打电话给她,她迟迟不接,好不容易接通了,问她要不要见面,她却说以后不要随便打电话给她,有事就发信息,我故意问她为什么不能打电话,她说不方便。我继续追问怎么不方便,她就沉默了,几秒之后挂掉电话。
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一气之下,五天没跟她联系,可她仍像之前那样任性,我若不联系她,她便不联系我。
又等了两天,实在憋不住了。快下班时,发信息约程夏冬出来,说请她吃饭。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随便。于是我提议去「北京亮」,吃完正好去柏悦,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她不同意,还说以后再也不会去「北京亮」了。
坐在包间里,她看也不看我,自顾自玩着茶杯。
「你真的特像个小孩。」我先开口了。
「怎么了?」她问。
「小孩子脾气,难哄。」
她不说话了,服务员端进来一盘生鱼片,她倒了点酱油,夹起一团芥末放进去搅开。
「为什么不去『北京亮』?」
她瞅了我一眼,就好像我明知故问。
「我特别恨我自己。」她说,「那天就不应该答应见面,不应该拉住你,不应该上车……」
「我又怎么你了?你一句话,我以后真不打扰你了。我可不想让你恨自己。」基于对她的判断,我半开了个玩笑。
「你变得也太快了,」她立即瞪着我,像一把出了鞘的兵器,「才说过不会让我走,虽然我根本不信,这才几天就改口了!」
「故意折磨我是吧?」
「你是我什么人?我犯得着吗?」
我无话可说,心里一边恨她,一边想着不如就在这小小的包间里扑倒她,让她就范。
「那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以后我再怎么折磨你,你都得忍着!还有,」她厉声道,「以后不许跟我谈感情,一个字都别提,我们只做爱。」
「怎么?影响你跟小张的感情了?」
「你的感情都是假的,骗人的!你跟想上床的、上过床的都这么说!」
平时很喜欢这家日本料理,常常独自来吃,可是今天的食物却让我难以下咽。我猜她折腾完了准会重新深情起来,可在这方面我喜欢直来直往,讨厌这种耗神又耗力的感情游戏。
吃完饭,送她回家。那是一座豪华公寓,门庭简洁高雅,坐落在北京最高最密集的商业楼群里。巨幅广告和玻璃幕墙交相辉映,周围不是五星级酒店就是顶级商场,有种拒人千里的味道。我在那幢公寓楼的马路对面停下,程夏冬没有下车的意思。
「怎么,还想上后座去?」我问。
她白了我一眼。我想,虽然她不让我跟她谈感情,但是哄女孩子不谈感情又能谈什么?
「没有你的这几个月我也很难受,说实话,我做了努力想要往前走,可是没有任何一具肉体能够磨灭你留下的印记。」我看向她。
「哼,我就知道!你都跟谁上床了?跟多少女孩儿上床了?」她质问我。
「你怎么总是理解不了我要说的重点呢?」
「你乱搞就乱搞,你告诉我干什么?」
「我是想表达你最重要,你比她们都重要!」我急了。
「可你跟她们都上床了!」
「×!」我砸了方向盘,喇叭「哔」的一响,路过的行人纷纷往车里看。「你跟他不上床吗?你还要给他生孩子呢,我凭什么不能跟别人啊?」
「就不行!就不行!就!不!行!」她丝毫不觉得理亏。
「我跟她们没感情,纯粹是泄欲。」
「你对我也没感情!」
「有感情,我他妈很爱你。」
「放屁,你爱很多人!」
我很快没了耐心,不想跟她继续争辩了。也许我们真的不该谈感情。
看了会儿窗外,我说:「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我们上次就已经重归于好了。」看起来一切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还以为你给我戴上戒指就是要娶我呢!」
「我就问一句,能不能像以前一样?」
「怎么?你在威胁我吗?如果不能像以前一样你就又要一把推开我了?」
「行了,别生气了,去我家吧。」
「不去!你就是在那里推开我的,我不去!」
「那我们另找个酒店,好不好?」我已经在恳求,同时拉起她的手,「我不喜欢勉强别人,如果你今天不愿意就算了,等你愿意了再说。」
她低着头不说话,使劲掐我手指头。
「过去的事,是我的责任,但我并不觉得我有错,我一开始就跟你说得清清楚楚,对吧,当然肯定也不是你的错。」
「就是你的错!」她说。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一把拉近她,连续说爱她。
「真的爱我?」她问。
「真的。」
「只爱我?」她接着问。
「只爱你。」
「我才不信呢!」她又噘起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