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良景 知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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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给了我的死对头,新婚夜吵得不可开交。
他指责我移情别恋,我怒斥他无中生有。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的撕逼大战,竟被他当成打情骂俏。
1
我与贺景青梅竹马,两小互掐。
他爹永安侯,手握重兵,功高盖主,令人忌惮。
我爹不是敏感多疑的人,坐上皇位以后,他就是了。
于是侯爷便主动将唯一的儿子送到宫中,以此消除君臣嫌隙。
那年贺景八岁,长得那叫一个可爱,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我于心不忍,踮起脚,拍拍他的头:「别哭了,以后我罩着你。」
贺景撇撇嘴,丝毫不掩嫌弃:「等你长高点儿再说吧。」
六岁的我挺着圆润的肚子,不服:「别看我长得矮,但我体积大啊!」
他眨眨眼,突然扑哧乐出声,大鼻涕喷我一脸。
「……」
场面一度因为我的暴走而失控。
2
我与贺景虽性别不同,但因年纪相仿,总是被长辈们放在一起比较。
皇宫最不缺的就是争宠。
只是我没想到自己这么早就踏上这条不归路,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变成一个处心积虑的公主。
我放风筝扮演天真烂漫,贺景学射箭展示天赋非凡。
他对着天空拉弓,一箭没射中,两箭没射中……鸟儿被吓得一激灵,鸟屎落在我头顶。
我荡秋千示范童真无邪,贺景练骑马显摆超凡天资。
结果马受惊脱缰了,踏着蹄子乱跑把我撞飞了,我在半空中呈完美弧度脸着地了。
啊!恨!
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给贺景送了一碗泻药做的莲子羹,亲眼见他喝进去时我激动得仰天大笑,猝不及防地被他喂了一勺羹。
那天我俩为抢茅厕挤破了头。
半夜,我在贺景窗前点燃二踢脚,刚想扔进去,恰好一阵风吹过,星火可以燎原,烧光了我的头发。
突如其来的秃然。
但聪明谢顶的我没有被困难所打倒,当即让婢女小芳买通了御马监,薅光了那些马的尾巴毛,做成了一顶黑棕褐组成的挑染假发。
自此,我就被称为:杀马特公主。
3
俗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我准备好了。
秋高气爽丰收季,太后老人家的柿子园林也开门了。
就在贺景大展身手跃上枝头摘柿子时,我眼疾手快扯掉了他的裤腰带。
双五年华的贺景在众目睽睽下露出了他的小屁股,上面还有一个爱心胎记,风一吹,飘起的树叶吧唧盖在上面。
父皇给他赐名:葬爱小世子。
从那以后,我跟贺景不共戴天。
他说我贵为公主却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嚣张跋扈又恶言善妒。
我说他男子汉大丈夫打着寄人篱下的名义来鸠占鹊巢,男中绿茶婊。
我托人去宫外买民间连环画,中途被贺景调包换成清晰版的《山海经》。
贺景在练武场斧钺钩钗,我就偷摸挥针把他的红缨枪缝成绿的。
我不着痕迹地憋坏水,他从容不迫地放大招。
几百个回合下来,分不出胜负。
4
然而学堂,是这场无硝烟战争中的灰色地带。
贺景根本不需要出手,我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
初见时,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问:「公主,你可知『虎父无犬女』是什么意思?」
「如果爹虎了吧唧的,女儿就不像狗。」
「……公主这脑袋瓜长得真不错啊!瓜模瓜样的!」
他抽断了祖传的戒尺,没收了我所有的零食,本就不富裕的头发更是雪上加霜。
每当我被老先生训斥,贺景就托腮看我,清澈的眼眸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四目对视时,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执笔在纸上写了什么,然后趁老先生不注意把纸团扔到我脚边。
我会上当吗?
必然不会。
当即举起手告状。
老先生负手踱步走来,弯腰捡起纸团展开,肃穆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谁—捡—了—这—张—纸,谁—就—是—猪???」
学堂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声。
我:……
贺景:……
那天,日落西山暮色霭霭,回廊里站着被罚站的美女与野兽。
我仰头看向贺景,少年模样英气,眉眼间的淡漠与稚嫩半掺,莹亮的眸子看向远方,覆上一层雾气,又转瞬即逝。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假山。
但越过那座假山,再穿过两条街,就是永安侯府。
那一刻我突然不讨厌他了。
入宫六年,无亲无故,有家不能回,有苦难言诉。
我在父皇和母妃的怀里撒娇,跟哥哥们说笑打闹时,贺景就在一旁看着。
每一帧他都在,每一帧都与他无关。
5
自此,我从嫉妒发狂的倒霉蛋变成清心寡欲的小女孩。
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做事恪守宫规,言谈有礼有节。
老先生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逢人就说杀马特公主中邪了。
贺景常常若有所思地看我,激怒我的手段也越来越低级,揪小辫子,嘲讽小胖子,伸脚使小绊子……
真的,我就是脾气太好了,越不搭理他这厮越起劲。
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赏他一张沉浸式慎刑司体验券,可反复使用的那种。
「沈怀玉,你什么意思?」
那天,贺景在古道长廊将我拦住,开门见山质问。
他眼神犀利得有些过分,语气却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一点规矩都没有,难道吃错药了?
算了,反正我们在彼此眼里就没正常过。
「贺景,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昨日。」
额……尴尬了。
「咳咳,本宫这几年表现不错,父皇也很满意,所以想趁下个月及笄礼跟他求个恩典,补份大礼给你。」
贺景愣住,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晚霞的火烧云铺满天际,炙热艳丽,连同少年那张冷白无瑕的脸也染了层红晕。
良久,他唇角微翘:「好。」
6
我怀疑,贺景才是中邪的那个。
那日他走的时候欢天喜地,还哼着歌呢,表示十分期待我送的礼物。
可当我跪在父皇面前恳求他让贺景出宫回家时,这厮却不高兴了,眉毛拧成麻花,脸耷拉到地上。
母妃说得对,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更何况贺景连藏都不藏。
父皇搓着手,笑得尴尬又有些欣慰:「朕还怕玉儿有心上人了要赐婚呢,呼~好险好险。」
啊对,在本朝公主及笄礼时可以自选驸马。
据说我那素未谋面的姑姑,曾经的端文公主,就在及笄礼时请皇爷爷将她许配给一名侍卫。
随后俩人一同离宫,从此杳无音讯。
我是不想嫁人的,当妻子哪有当女儿快乐啊。
越这样想,我就越心疼贺景,迫不及待地想让他回去当儿子。
为此我处心积虑,打造贤良淑德的形象,变着花样哄父皇开心提升他的好感度。
没想到贺景这个没良心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面上叩谢圣恩,感激这些年得皇家庇佑,末了还暗戳戳地讽刺我宁可浪费挑选驸马的好机会,也要把他赶出宫。
好茶,好茶啊!
贺景冷落了我好几天,临走前又主动来找我,问能不能给他一个荷包。
我二话不说就去小厨房煎了个荷包蛋给他,金黄焦脆,浑圆饱满,是个好蛋!
可是贺景那人太混蛋了,冲我吼:「沈怀玉!你对浪漫过敏吗!」
7
再次见到贺景,是三年后的群臣宴。
他随老侯爷来参加,中途溜到玉华殿来找我。
此刻我正和王京在院中制作桃花酿,将洗净晾干的桃花瓣,白芷,白茯苓放入酒坛中,再撒一把冰糖,合盖密封。
王京挖好土坑,我将酒坛抱过去,脸颊猝不及防地被他伸手抹了灰,像个大花猫。
他指着我笑得直不起腰。
我可不是吃素的,放下酒坛的同时,抓了把土,捧着王京的脸将他抹成黑炭。
「公主真是好兴致。」
凉飕飕又飘飘然的声音传来。
我循声望去,看见贺景站在院口,似笑非笑,眼神极冷。
见到故人我心里是开心的,可见他眉宇间的阴沉又让我不解。
难道当年的仇记到现在?况且我做错啥了?
贺景的脸色更难看了,说话也夹枪带棒的:「听闻公主养了个面首,对他宠爱有加甚至拒亲无数,臣以为是谣言,今日一见方知自己愚钝。」
王京朝他微微躬身,道:「大人说笑了,能得公主垂爱是在下福气。」
贺景的手蓦地攥成拳,腮帮子也咬得紧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啊,懂了。
「喂,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我眨着眼睛看他。
贺景神情微怔,不确定道:「若臣要,公主给吗?」
「给!」
「要!」
我立马提着裙摆飞奔回屋,又飞快地捏着两张卡片出来。
「这是燕春楼的打折卡,买两个美人赠一个买菜大娘或洗菜阿婆。」
「这是兰香苑的贵宾卡,每月可免一次账,金额不限,逢年过节还送豆油送鸡蛋。」
单身男子,尤其是好看的单身男子,还是中过邪的好看单身男子,最见不得别人你侬我侬。
这福气,本宫赏你!
贺景激动不已,眉心一抽一抽的,死死攥着那两张卡片爱不释手。
他喜极而泣,红着眼眶对我谢恩,兴奋过头,走的时候脚步轻飘,一会儿撞门上,一会儿撞柱子上,五迷三道的。
哎呦,这纯情的大小伙子。
8
王京不是我养的面首。
他那日当街抢我的肉包子,然后被我揪着耳朵拽回宫,成了拒亲的挡箭牌。
表面上,我是大华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贵又毫无威胁。
实际上我是资深恐婚患者。
我见多了妃嫔们为荣宠明争暗斗波诡云谲的场面,她们并非想得到父皇的真心,本就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
况且父皇的心早就死了,死在前皇后上吊自缢的那一刻。
这还是母妃告诉我的。
印象里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喜欢吃肉喝酒,心态却比吃斋念佛的太后强多了。
母妃说她很幸运,少女时不曾怀春,披嫁衣不曾心动,对家族亦是毫无感情,这辈子唯一爱着的人,就是我。
「母妃,玉儿不会离开您的,永远在您身边。」
我躺在她怀里甜甜地撒娇。
可她却离开了我,某个清晨,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的低谷。
贺景走了,母妃走了,父皇不咸不淡地安慰了我几句,便再也没有露面。
过去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哥哥们,也都成家立业,投身到争夺太子之位的宏图中。
曾经他们都是意气风发团结友爱的少年,一起抱怨古板的老学究,一起讨论京城最漂亮的女子是谁,一起琢磨如何巧妙躲避父皇的学业抽查……
如今却斗得你死我活,今儿个栽赃,明儿个弹劾。
八个皇子,留在京城的就剩三个了。
我偷溜出宫好多次,在永安侯府门前闲逛,可惜没有一次遇见贺景,最后忍不住了,翻墙溜进院子里找他,见他正与尚书家的大小姐聊天。
「沈怀玉?」贺景怔了怔神,继而有些慌乱和生气,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不然那娇弱的小姑娘为何诚惶诚恐地躲到贺景的身后,生怕我会吃了她一样。
我问贺景能不能陪我在京城里转转,就当陪个老朋友。
他五花大绑把我送回了宫。
我又问他以后能不能常来看看我。
他说男女授受不亲。
我不甘心:「尚书府家的大小姐难道不是女的?」
贺景一愣,笑了,「我与她有婚约,但她已心有所属,今日是来退婚的。况且我……我我我……」
他脸色微红,「我」了个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随后便出征西北,一走就是三年,立了军功,回来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贺景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如同行尸走肉,伺候我长大的婢女到了出宫年龄,也走了。